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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发生的事,就不是他能自主的了。

当纪尧姆被推入那人殉坑中时,他看见那因为伤重而卧床的亚述人,他知道他就是巴林伯颜,不断地对着蒙古大合汗叩头如捣蒜一般,那人用蒙古语对合汗哀求着什么,一边不断回头看着殉葬坑这里。他卑躬屈膝的哀求着,以至于在哽咽与嚎泣中泪流满面。

难道这亚述人在为我乞求合汗的饶恕?他,一个异端,居然在,为我,乞求,饶恕?!

纪尧姆突然笑了,他癫狂而纵情的大笑。为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异端,为自己竟然以为异端之中没有义人!看!这不就是一个异端中的义人么?!上帝已然把他启示给了你!你难道忘记了,基督曾说过“好撒玛利亚人”的训诫么?法利赛人自认为是正统,却要撒玛利亚人来相救!多么绝妙的启示啊!纪尧姆,这就是基督给你的启示!

此时纪尧姆手中,已经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他为乃颜汗施洗时奉送于他手里,沉重的金珠宝石。唯余书册一本,那本十字军东征之歌《蒙彼利埃恋歌集》被他细心的贴身守护着,虽然已被血所濡染,但依旧有玫瑰的馨香,荆冠的荣华。此时他不再将它隐于修道士的衣袍下,而是将它举起以口唇亲吻后贴上了自己的胸膛。他要带着它进入幽冥之中。那里也有“好撒玛利亚人”的位置。他笃定的认为,他与他定会在天堂中相见。

《我的巴勒斯坦》这首拉丁语诗,纪尧姆已经在乃颜的酒宴上为伯颜吟诵了它的前一半,他相信自己将会在天堂里告诉伯颜这诗后面的一半。

我终于懂得了真正的宽恕是什么,我的“好撒玛利亚人”。

伯颜睡了。他的烧已经降了。在梦里他喃喃自语,在背诵一首拉丁文的诗。米昔塔尔等人听不懂他们的主人在念叨的是什么。只能分别出几个拉丁文词:

“玫瑰”、“荆棘”、“赎罪”、“报喜” 。

“简直莫名其妙,他为合汗都伤成这幅模样了,还报喜?还赎罪?”阿塔海焦虑的问米昔塔尔:“报哪门子的喜啊?赎的又是哪门子的罪?米昔塔尔,你可知道?”

“我哪里知道。”米昔塔尔边说,边将一条蛆放在伯颜尚还余有烂肉的伤口上,好让那蛆将腐烂的死肉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