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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里的伯颜,以各种受刑的姿势取悦他的君主。那个画面中的“他”身体总是暴露而扭曲着,做出各种荒诞之状。折磨“他”的人,全长着千篇一律的脸孔。而高高在上的合汗,总是以君临天下的俯视视角对“他”的身体进行凝视。“他”在帝王的凝视中显露着各种羞耻的姿态,“他”的痛苦就是君主的欢愉。“他”是君主用来取乐的一个工具。除此以外,“他”对“他”的主人似乎别无他用。

伯颜把两本画集都塞进自己书房架子的缝隙里。他打算把这当成自己的一个小秘密。他要看看究竟谁能够第一个发现这隐匿在他书房夹缝中的秘密。这是个小游戏。

我们来做个游戏。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想起来,他还小的时候,是怎么同阿什克岱还有那个叫沙拉甫丁的波斯贵族男孩一起,在导师纳赛尔丁图西不知道的时候,偷偷的溜进主麻日清真寺附属经堂学院的图书室里,在幽暗的光线下发现了那本最终将沙拉甫丁引向疯癫之路的希腊语书籍。

第95章 割礼的宴席

阿什克岱的三个儿子做割礼的那天,伯颜让米昔塔尔和努尔分别抱着两个宝贝儿子去好朋友家参加割礼的宴席。

这一代在此地会做割礼的人实属不多,所以才会有一下子把三个男孩全做了的现象。因为你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找得到合格的割礼师了。所以,索性给儿子们一次全都割了吧。

伯颜心里也是这个想法,趁着还能找得到会做割礼的师傅,赶紧给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做了是正经事。男孩子不经过割礼,怎么算洁净呢?经上不是说“未受割礼者不许进入上主的殿宇”吗?虽然那些希腊人和罗马人说他们是尊奉圣保禄的说教,洗礼已经取代了割礼云云的。但是,圣保禄是在尔萨升天后才归信的啊!保禄的教条如何能与基督本人及首席宗徒圣伯多禄的话语相比呢?

在第一次耶路撒冷公会议上,不是支持圣伯多禄的人更多么?支持保禄的仅仅是皈依的外邦希腊人罢了。

所以,东方的亚述基督教徒一直接受基督本人的话语:“我来不是要废除律法,而是要全美律法。”

你看!基督本人的意思多么明确!他对我们说过“就算天地都废去了,律法一点一划都不能废”!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就应该遵循圣子在世时的训导,给自己的儿子做好割礼!不做割礼的人,不得入上主的会幕!

阿什克岱两位夫人都为了今天的割礼仪式郑重的装扮了一番。萨莱穿了件洁白喜庆的长裙,白色珠绣盖头遮住了她美丽的秀发。阿伊帕热苏丽坦拜克穆也是一身白色以示喜气,但在珠宝和刺绣上比作为正妻的大夫人萨莱要显得朴素些。

伊利亚斯和鲁哈分别六岁和五岁由萨莱夫人领着。不满一岁的贾麦尔被妈妈阿伊帕热抱着。

割礼师傅来的时候,早就等候在庭院大门外接礼的唢呐手和鼓手,立即疯狂的吹奏和敲击起来。在热烈狂喜的吹打中,将割礼师傅隆重的请下了驴。立刻就有家奴上来敬献清水请割礼师傅洗手、净面和浴足。割礼师傅洁净过的脚必须足不沾地,由一路羊毛绣毯铺陈的道路从院子大门直到三个娃娃做割礼的内室。

伊利亚斯看见老师傅开启随身的手术箱,从里面一件件取出割礼要用到的物件。一把割包皮用的锋利小刀、止血去毒的药物粉末、只有在割礼时才能让孩子饮用的由葡萄酿的阿刺吉。

伊利亚斯看着花白胡须的老师傅,逐一展示出来的各样“凶器”,小脸顿时神情委顿,可爱的小嘴儿一撇,眼泪儿就“吧嗒、吧嗒”的往下直落。本来在一旁硬挺着的比伊利亚斯小一岁的鲁哈,见比自己大的哥哥都害怕的直掉眼泪,终于再也绷不住,小嘴一裂,“哇哇”的就哭开了。只有还没满周岁的贾麦尔,在妈妈的怀里,扑闪着长睫毛绒绒的翠绿色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一见孩子哭,萨莱忙上来哄。谁知大儿子伊利亚斯心眼多,趁着妈妈哄弟弟的当儿,就往外逃。阿什克岱看见气坏了,忙去抓他。六岁的伊利亚斯象条滑溜溜的小泥鳅,在来参加割礼庆祝仪式的人群里钻来钻去,和自己的父亲捉起了迷藏。这娃娃知道自己身材小,所以专往人缝里钻,害的阿什克岱好一番找寻,才把这小泥鳅给逮住。

已经被这个不听话的长子闹得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的阿什克岱,也不管伊利亚斯还哭不哭是不是害怕。用力将这长子揽入自己怀里死死辖制住了他的小身子,然后一把扯下了裤子,强行把两条粉嫩嫩的小腿一掰分开,就抱到割礼师傅面前说,快做吧!

只见老师傅嘴里叨咕着,以最快的速度诵念完了割礼祝福的经文,又朝着娃的嘴里强行喂进一勺的阿刺吉。然后只见寒光一闪,手起刀落,紧接着就是伊利亚斯的哭声大做。

阿什克岱把嚎啕着的长子交给萨莱,然后就一把将次子鲁哈拽了过来依法炮制,终于,鲁哈也在声嘶力竭的嚎哭声里完成了他成为一个亚述男人的人生第一件大事,割礼。

至于还根本不懂事的小贾麦尔,则要比他的两个哥哥省事的多。小娃娃被他爸抱着,只“嗷”的尖叫了一声就完成了,没费什么事。

一旁家中奴仆忙呈上三块细软绸布,分别将三个娃的阳皮包好了。阿什克岱早已命人在院落里种好三株新买的樱桃树树苗,三个娃娃的阳皮将埋在三棵树的树下。伯颜能明白,这就是他们亚述人老家的传统。他自己小时候萨尔米娜和晓古台也是这样做的呢!

伯颜身后分别抱着买迪和囊加歹两个娃娃的米昔塔尔和努尔,一边哄着怀里的娃,一边看阿什克岱亲自用铲子掘坑将小娃儿的阳皮埋进树根下面的土里。阿什克岱一边填土,一边念诵乞求神祝福孩子健康成长的祈祷词。

“我们的主,你是造化天地万物有形无形的一切的主。”阿什克岱口中称颂道:“您从不亏枉行善者,您使恶人落入他自己编织的罗网。我们的主啊,请您祝福我的三个孩子吧,让他们弃绝罪恶,让他们可以免于恶魔的试探,愿您的名长存,愿您的意志奉行在地上如同在天上一般。我赞美我们的主,直至永远,阿敏。”

伯颜听到这赞颂,顿时感到眼睛里酸酸的,温热咸涩的液体从酸胀的眼中涌出。他的喉头哽咽,无声的哭着。这声音仿佛将他带回了他父母双亲在波斯牧羊放马的帐篷里,将他带回到他再也无法相见的母亲美丽的萨尔米娜温暖香软的怀里。伯颜突然好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妈妈,可是妈妈在哪里呢?她是否还在人世?这一切伯颜全然不知。

米昔塔尔抱着买迪,喜滋滋的看着屋子里热热闹闹的人群。即便是抱着个胖娃娃,米昔塔尔还是加入了跳舞庆祝的人群。胖小子买迪在米昔塔尔的怀里,随着他的舞步一颠一颠的,小娃娃乐不可支,咯咯直笑。

努尔抱着弟弟囊加歹,对一群起舞狂欢的人冷眼旁观。努尔脸上没任何的表情。囊加歹在他怀里安静的吸吮着自己的手指。米昔塔尔在人群里跳着,向着努尔这边又是努嘴又是歪头,暗示努尔进来一起欢乐。但是,努尔冷冷的站在角落里,不理睬米昔塔尔。

米昔塔尔见努尔不理睬,心中气了。干脆就大声喊着努尔的名字要他同他一起跳舞。努尔才不情愿的加入庆贺的人群。但是,努尔的脸上明显是不高兴的。

一群人,跳舞、唱歌、吃宴席,直热闹到半夜方才散去。回家的路上,米昔塔尔越想越对努尔有气。这个费尔干纳来的波斯人,总是一副屌屌的嘴脸,自打一入这个家门,就从来不肯和人同乐,见人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死催模样。还偏生伯颜老爷就是对这小子另眼相看,绝不肯责罚他,真是实实气死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