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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忽然电光火石之间,他们想起了这之间似乎可以被一件事联结在一起。去年二三月是中枢丞相兼枢密巴林伯颜入大宗正府牢狱的时间,上月二十三日则是平章艾哈迈德努尔丁被合汗以“诏以艾哈迈德罪恶颁告中外,凡民间利病即与兴除之。”的名义掘墓开棺鞭尸,并将艾哈迈德的长子哈桑、次子侯赛因解赴柴市刑场,处以寸磔之刑将其血肉喂狗,剩下的平章府邸中合府上下一百五十余口,妻女、侍妾、幼男、女奴全部充入教坊,十二岁以上已成丁的男子流配偏远蛮荒之地为奴的时间。

哈桑就是前任大都路总管。

艾哈迈德努尔丁一倒,巴林伯颜就出狱了。虽然合汗没正式下旨意昭告中外给巴林伯颜洗刷污名。

不过,这个事儿和一个御衣局的画师又能产生什么联系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就是陈屏去大宗正府究竟是干嘛去了,这似乎是突破迷雾的一个点。陈屏也许是卷入了什么隐秘,他去大宗正府干的差事也许就是他被杀的原因。

如果是,他干了什么?杀他的是谁?

猛然间,官员们意识到这诡异之事实在牵扯进朝政太深,早已有人偷偷议论合汗与丞相之间关系之微妙与不和常情。若彻查陈屏一案,恐怕拉出不可见人之内情,这内情可能连合汗都牵扯在内。

打住!此举不妥!

陈屏妻得了一百零七两烧埋银,并由大都路总管府出钱为陈屏购置坟地并置办了丧礼。沈氏白得烧埋银一百零七两,就觉得这不和常理的银子数目里定有蹊跷,想是要封她的口。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丧夫的妇人,又拖着幼子,顿时没有了继续追究下去的气力,决定罢休认命。

陈屏妻在得了烧埋银后不再说什么,她没有回娘家过活。一年后,她带着自己和陈屏生的儿子陈礼改嫁给一个老而无子的外省财主。风风光光的嫁去了外地。

而我,陈屏,此时躺在自己的墓中,诅咒那害了我的恶人。虽然我连那人的脸都没看见过。

我就生在腹里,我老家在河北易州定兴,那里原是世侯张柔的领地。我来大都时,张氏当家的已经是张柔的第九子张弘范,人称“九拔都”的那个。我在大都随刘贯道学过几天的画,但谈不上师生。

大都有不少从回回地面来的商人,他们带来西域的泥金抄本,那独具异域风范色彩浓烈的繁密插图,吸引着我花掉了不少的钱去淘换它们。因为它们与本朝流行的文人山水截然不同的风格。我喜欢那种不吝惜的泼洒各种艳丽色彩并大量堆金贴银的奢靡风格,以及那里面奇幻的场景与诡异的题材。一切都与清淡素雅的文人画大相径庭。那些人面兽身或人面鸟身的怪物,生着美女的头却长着马的身体鹿的四蹄以及孔雀的尾羽的异形天马。那以人的形象出现的十二宫与七大行星。这些都使我日渐沉溺于完全的不同的画境里。单纯的笔意与墨趣已经不能使我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