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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不知谁打起了门帘,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响起,道:“我来给两位夫人和小主人问安了。”赵显转头望去,果然是王昭仪。王清惠走到餐桌边,向着赵显和谢、全两夫人微微一福行了礼。然后说:“从今后,两位即为太夫人,小官家既然已经退位,我该改称呼什么呢?以后叫小主人如何?”

“千万别叫什么小主人,恐惹人非议被人抓了把柄!你叫他赵二哥就可以了。”全氏夫人说:“显出生排行在二,按规矩叫二哥即可。”

“那我该如何称呼王昭仪?”

“叫王娘子即可。”

王清惠爱怜的看着赵显,她想,在还没懂事之前就丢失了帝位,也许真是上苍对这个懵懂的男孩的一种怜惜吧!一旦他懂得了事,知道那皇位意味着什么样的尊荣,他该有多么的痛苦啊!但,终究有一天,这个男孩会长大,他会回味自己童年所经历的那一切,那时候他会如何面对自己在孩提时代所经历的灭国之痛?他的痛苦会撕咬着他的心,他会因此而癫狂么?会因此而仇恨世人与世界么?他曾经是天子,现在却沦落为囚徒和奴仆。

然此时的赵显只七岁,还是个孩子。孩子是没有忧愁的。赵显把会同馆的院子当成他玩耍的场所。终日嬉戏,在这个短暂而特殊的时间段里,他终于不用再在母亲和祖母的逼迫下,终日坐在桌子前辛苦读书了。

但是小孩子也会发现他们全都没有自由。为什么就是不能走出这一进院落呢?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为什么母亲和祖母都对未来支支吾吾并眼里透出恐惧和悲伤?最后赵显的小脑海里形成一个巨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我们离开熟悉的地方来了这里?!这里与我熟悉的地方有着太多的不一样!赵显早就已经知道这里的食物和临安不一样了。还有这里人说话的口音,他们的穿戴。为什么他们无论男女全穿皮革制成的鞋头尖尖翘起的靴子而我们的女人从不穿靴?他们的男人也穿耳眼戴着耳环或坠子而我们的男子绝不戴耳环。他们的男子剃发只留一撮或几撮细细的头发再编成细小的辫子而我们的男子蓄发挽髻戴冠。这个巨大的城市里鲜见流水与桥梁,但满街都是驼马,这里几乎见不到人抬的轿子,就连女人和孩子都乐于以马代步,来的路上赵显已经发觉了。

这是异族异国,而我们身陷其中,这也许就是母亲和祖母目光中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的原因?!

七岁的赵显苦思冥想,他开始朦朦胧胧的知道自己身处异国了。

但是,他还有王娘子,王娘子始终淡定,王娘子的眼睛里从来没有母亲和祖母那种恐惧。

王娘子真好!赵显每天盼着的就是能见到王娘子来他们的屋里问安。那是赵显最开心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