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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营,埋下拒马,挖好排污的壕沟,把排泄粪便的坑挖在下风口不着太阳直射的地方。然后发放通行的牌符,按照口令表格定好今天夜间的巡营口令后,伯颜开始清洁自己的肉体。

为了这场战争,他已经在南方湿热的蒸笼天里两个多礼拜没有洗澡了。自己脏到了什么程度,伯颜心中如明镜一样的自知。

扯掉头盔时那种黏连的感觉,让人恶心。伯颜卸除了甲胄,他用的是那种带有十字形护鼻器和面甲的波斯式头盔。汉人式的盔甲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护鼻,大概是因为他们的鼻子不够高的缘故。不过伯颜自己长着西域人的高高耸起的鹰钩鼻,护鼻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身上的锁子甲也扒掉了,然后里面是防摩擦和劈砍的厚实毡袍,这是从阿拉伯人那里学来的,阿拉伯人把毡袍作为战衣同时教给了蒙古人和十字军。毡袍里面是内衣,丝织物已经脏的看不出它的本来颜色,并且被血汗粘在身体上。伯颜用力一扯,把那层织物从自己的肉体上撕了下来。随着丝织品的碎裂声,伯颜感觉肉身一阵疼痛,他知道,那是连皮带肉一起撕掉了,只是还不知道具体在身体的哪一个部位。

米昔塔尔手中端着水盆进帐,他细细的温柔的替他的主人擦拭身体,他清楚他主人身体上的每一道疮痕,并象一个情人那样为他清洁。他曾经在帐子里亲吻过那些陈旧的伤口,他膜拜它们,觉得那些是对一个战士最好的赞美。他的主人总舍不得让他受伤,这让他觉得失落。

主人的右肋下有一道新鲜的刀伤,从右胸之下延伸至腰部侧后方。刀痕约两三指深,皮肉已经翻了起来。看样子必须要缝合才行。

随军医官李国用进来时,见统帅正懒懒的依坐着,腰里围了条手巾。身体已经清洗的干净,这让那些红色的伤口更加的刺目鲜艳。李国用立即放好自己挎着的医药箱。米昔塔尔掌上灯光来。最急需处理的是那道从胸延伸至腰侧划开了整个右肋的刀伤。李国用是处理外伤刀疮科的行家,见了也不吃惊。他就着阿塔海端来的洗手盆先净了手,然后熟练的从药箱里取来缝合创口用的曲针,穿上一根细细的白桑皮线。这种线缝合后可以被肌肉吸收,免去术后拆线的麻烦。在缝之前,李国用快速的把白桑皮线浸入开水里烫过,然后就着灯光开始他的手术缝合工作。针线在伯颜的肉体上走的飞快,线迹呈现“人”字形把裂开翻起的皮肉从新闭合在一起。伯颜没有去看自己的肋下肉是如何被缝在一起的,他把脸扭向灯光,点燃了一支自己手卷的大麻烟,慢慢的吸着它。他已经洗过了澡,现在皮肉光滑洁净,至于肋下的那点疼,相比于粘湿肮脏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一支麻烟还没来得及抽完,李国用就已经大功告成了。其他那些细碎小伤自然更好处理,不过片刻就弄得妥帖了。然后李军医从药箱子里取了一枚洪宝丹,碾压做粉末状给伯颜敷在了伤口周围。这种丹丸内含有乳香、没药、姜黄、紫苏、细辛、乌药、麝香、蛇含石、厚桂、白芷、降香、当归、苏木、檀香、龙骨、南星、硫磺、寄生尾、花蕊石和硼砂等的细粉,以蜜和蜡封做丸子。主治刀剑兵刃之伤。止血止痛,去风生肌。后至明洪武十一年,杨清叟编述,赵宜真集于《仙传外科集验方》之中,别名“伯颜丞相军中方”。

而此方中的一味药“硼砂”内含剧毒,可致人死命,微量常用硼砂导致的慢性中毒,让人的身体无法再从食物里吸收任何养分,并会快速的分解脂肪,让人缓慢的进入衰竭期,最终以骨瘦如柴的骷髅相死去。

伯颜虽然知道硼砂常用损命,但是又无法不用,最终死相惨烈,也是命定。不过作为一个血债累累的屠夫,能享五十九岁的寿数,对于自知是个罪徒的伯颜来说,已经是足够宽宏的了。

他真的没任何可以抱怨的。

处理完创口后,伯颜披了件长衣,招待李国用在自己这里喝茶闲聊。

李国用在作为军医前,是走南闯北专治跌打损伤金疮外伤的游方郎中,见识广博,再加上一张能口吐莲花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好嘴,伯颜行军闲在时,一大乐趣就是听李大夫吹牛侃大山。李大侃爷则从来没有让这位统帅失望过,无论是他的医术还是他嘴里的新闻。

除了这两项以外,李国用还有一技,就是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