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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此处赴宴,伯颜特意用小箱子里带着的染眉膏和眼线膏给自己画了眉毛和眼影。他是在伊尔汗宫廷里做过童奴的人,自然和那些一般的粗鲁军汉不同,他早已经习惯了在宴会与节日来临之前要细心的打扮自己,而且男人画眉和涂抹眼影在波斯和阿拉伯都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就连封印先知穆罕默德,在参加婚礼宴席时都会抹上灯灰做成的眼影来装扮自己,并且会使用玫瑰味道的香水。当时伯颜对着一面椭圆形的威尼斯玻璃镜,用一根精致的小木签轻轻的从盒中挑起一点膏体,对着镜中的对影细心的涂抹在自己眼睛的周围。黛青色的膏体细细的晕染开来,让伯颜本就明亮的眼睛显得更具神采。伯颜用右手画完左边的眼睛,但是右边的眼睛却怎么画都觉得不好,他试图用自己的左手去描画右眼,但是依旧不顺手。

今天这是怎么了?伯颜有些气馁的把画眼线用的小木签往面前的桌面上一扔。不知道为何,今天似乎有种不祥的阴影总笼罩在伯颜的心头,他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去赴阿鲁忽汗的宴席,但又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总之,就是心里不安的要命。

木签子落在桌面上时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然后就有一双肌肤清凉带着茉莉香味的手轻轻的蒙在了伯颜的眼上。伯颜转身一惊,后面的人看着伯颜的样子,“噗嗤”的一下笑出了声儿,果然,是阿什克岱。

阿什克岱捡起落在桌子上的那根细细的木签儿,轻轻的挑起一点小盒子里散发香气的黛青,给伯颜描好了右边的那只眼睛。然后,他在伯颜的脸颊上印上一个亲吻。

当阿什克岱温润的嘴唇和伯颜的肌肤相贴时,伯颜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肌肤一阵发烫。

“我已经为你画好了,现在该你为我画了。”阿什克岱微笑着说。他翡翠色的眼睛象猫儿一样。他的胡须精心的修剪过,浓黑漂亮,和他美丽的头发相得益彰。

伯颜随手拈起那根细细的木签,为阿什克岱画上眼线,再描好眉毛。他画的是波斯式样的连心眉,让浓密漆黑的两道弯眉在阿什克岱挺拔俊秀的鼻梁正中联结在一起,这是一个吉祥如意的预兆与象征,虽然画的时候因为幸福感充满而微微的手有一点抖。然后他取过镜子来让阿什克岱照一照,两个浓眉、美目,有着浓郁漂亮的连鬓胡须的英俊男子的脸,被映进了同一面镜子里。

都是一样的灿烂青春。就象诗歌里面说的,你的俊美超过一千个太阳的光芒。

在宴席上,伯颜和阿什克岱吸引了最多的目光,青春俊美总是迷人的。没有那个人会忽略这一对从伊尔汗处来的美男子。华丽的锦袍和精美的嵌珠宝带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与纤细挺拔的腰身,肌肤上散发着恰到好处的芳香,执手拿杯的姿态是如此的优雅,眼波流转处,已经让察合台汗动心。

女人都在别室聚饮,这让阿鲁忽汗可以更肆无忌惮的观察他中意的男人。阿鲁忽隔着桌席就能感受到那个俊美英武的男人所带给他的强烈愉悦。阿鲁忽已经幻想那修长健美的肉体赤裸的横陈在自己华丽的金帐床帏中的样子该有多美妙动人。以前他所玩弄过的那些未成年的漂亮小僮,和这种成熟有力的美是比不了的。他对那些美丽的男童只是玩弄,过后即丢,而对眼前这青春而有力的美丽身体则真的起了征服的欲望。

阿鲁忽挥了下手,身边的一个阉人马上知趣的凑过来,汗王在阉人耳边低声嘱咐了两句,然后从自己衣襟里抽出了一方缀着珍珠的刺绣锦帕,那个阉奴立刻毕恭毕敬的接过来。

当那块帕子被交到伯颜手心里的时候,还带着汗身上香水的气息。那个生的黑不溜秋一看就是从印度南部海岸被贩过来的内宫太监,低声下气的用谄媚的言语告诉伯颜今夜交了好运气时,伯颜的手因为恐惧和愤怒,禁不住的一抖,玻璃酒杯里剩余的那些胭脂色酒浆,把汗雪白的香帕子给染了一大片的花。

尽管那太监是低声俯下身在伯颜耳边告知汗今夜的恩宠的,伯颜还是觉得整个宴会厅里的所有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那些带着淫萎的浪荡言辞,通过空气的微微震动,传递到了大厅里每一个人的耳孔中,所有人都知道了。伯颜似乎已经看见身边那个频频给自己斟酒的穆斯林贵官脸上已经露出了轻蔑鄙薄的笑意,笑他今晚要得到的那些不可对外言说的“宠爱”。

伯颜想要故作镇定,但是他不能。他拿起那块已经污了的帕子,把它狠狠的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想把这帕子扔在地毯上用靴子底儿狠狠的踩它、捻烂了它,但是他没有那份胆量。因为他懂得,现在不仅是他自己的命,还包括了整个使团所有人的命,甚至是两个刚刚和好的汗国的和平,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决定存废。

他必须顺从。再说,他本就是这个黄金家族的奴婢,他的身体是他们的财产,他又有何理由不接受眼前的这一切呢?奴婢的身体,就是给主人准备的,这些事,也都是他从六岁起就习惯了的。把自己给俺巴海和阿鲁浑,和把自己给阿鲁忽,又有何不同?

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同。

伯颜转脸,看向那位隔着一片灯光与烛光,坐在自己威严王座上的察合台的后裔。那位王爷有着一张和萨尔特人混血的脸,那一定是他父亲妻妾中一个卑微的女人,她生活在由波斯式井渠灌溉的沙漠绿洲中,在某次惯常的劫掠行动中, 被当做战利品送进了他父亲的宫廷里。然后她生下一个白皙而美目的男孩,现在这个男孩占有了他父亲的宝座。

晚间,伯颜经过玫瑰园圃走向汗的内室。在前面引路的阉人手中握着火把。伯颜可以看见汗王的玫瑰园里开败了的玫瑰,那些凋零的花瓣如被火烧焦一般无力的下垂,只留一丝细柄孤零零的挂在花朵的萼片上,如同哭泣的少女。天上的星光,懒懒的洒下来,在花园里两个一前一后走着的人身上,打落一层薄薄的银色。

伯颜在察合台汗的寝室外,整理好自己的衣袍,他的纳什失袍服一丝褶皱也没有。他的耳垂上还带着自己开始学射箭时,钦察老师给他穿耳眼带上的那副下面垂着珠饰的耳环。他细软的发辫上涂抹了香油,下面垂落色丝。他确知自己是美的,他的仪表全无瑕疵,然后他上前,推开了那扇隔着他与汗的镂刻着细密花纹的木格栏门。拿火把的引路者悄然退走,他很知趣的适时消失了,伯颜脱去鞋子的赤裸的脚,踩在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他能闻见房间里波斯进口的“阿芙蓉”膏燃烧的香气,他从小就在俺巴海和阿鲁浑的宫廷里闻惯了这种味道。

房间里没有灯烛,但是却能看见从窗棂外透过来的银色月光。阿鲁忽披着一身碎银,翘起一只脚随意的懒坐在床榻边缘。

然后他上来,狠狠的吻了他。

伯颜感觉阿鲁忽似乎是想要把他撕碎一样,他扯开他的衣服,把手伸进他两腿之间,他炙热的手掌握住他的私密处并揉搓那里。伯颜喘息着,感觉自己要倒在汗的怀里。他们两个一起重重的跌落在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两具肉体纠缠着翻滚在一处,汗水从结实的肌肉上滚落,弄湿了身下的床铺。

在阿鲁忽的御榻上方,是一面精工制造的威尼斯式玻璃镜子,整个镜面里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钱才从法兰克商人的手里买到了这面宝物的。买这面镜子所花掉的黄金估计要让忽必烈合汗也嫉妒的发疯。

伯颜从这面完美的镜子里清晰的看到自己和汗是如何在床上干这肮脏的丑事的。他想别过脸去不看自己不堪的丑态,但是却被汗一把掐住面颊,要他正视那面镜子里映出的一切,每一个细节,汗都要他看个清楚。他要让他认识自己是多么的丑陋和下流,在一个和他性别一样的人身下他是如何丑态百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