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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简直令人绝望。如果不是怕灵魂落入地狱,玛丽亚真的想割开自己手腕一死了之。

为了能使自己的女儿在伊尔汗宫廷里过的舒适且有地位。米迦勒八世对小女儿的嫁妆出手阔绰毫无吝啬。驼背上货架两侧的箱子里满载着来自君士坦丁堡的黄金、珍珠、紫色缎、嵌满珠宝的王冠、刺绣华丽镶着金边的托加袍。为了满足伊尔汗对狩猎的狂热嗜好,米迦勒八世还特意赠送给伊尔汗俺巴海白色猎隼二十只、阿拉伯灵缇犬二十只、八头经过训练的猎豹及专门负责伺候猎豹的豹奴巴尔赤十名。还有专门送给伊尔汗后宫里的妃嫔们的珠宝、刺绣头巾和长袍。以及用来装点伊尔汗国宫廷御苑的印度蓝孔雀与非洲瞪羚。

在去往伊尔汗国现在的都城大不里士的驼轿上,玛丽亚依旧时不时把她苍白的小脸哭湿。陪嫁的婢女们骑着马或骆驼紧跟在公主的驼轿后面,形成一个弯弯曲曲的长队。她们用厚重的头巾裹紧了身体并遮住脸庞,好让风沙不至于灌进口鼻里。

卡尔米娜是唯一一个获准和公主一起乘坐驼轿的女奴,因为她是前任皇室拉斯卡利斯家族的唯一的女儿。卡尔米娜的弟弟是拉斯卡利斯王朝的末代皇帝约翰四世。这个可怜的男孩被当时还只是摄政王的米迦勒佩利奥洛格刺瞎双眼后送进了士麦那的一所隐修院。而卡尔米娜则被迫放弃了自己本来的姓氏,做了服侍米迦勒八世的幼女玛丽亚的贴身侍女。这是她被允许活下来并且不必被幽禁在修道院里的条件。

玛丽亚疲倦的把头靠在卡尔米娜的肩膀上,卡尔米娜从胸衣内抽出手帕,轻轻的替玛丽亚擦去脸上的泪痕。金色的光线从木质雕花窗格里透过,洒在两个背井离乡走向未知命运的女孩的身上,点点光斑,如同一个个不真实的梦。

没有圣索菲亚金碧辉煌的巨大穹顶,没有希腊语吟唱的八调圣咏,没有圣体圣事白烟袅袅的乳香,也没有穿金色祭披的牧首的见证与祝福。玛丽亚佩利奥洛吉娜和她带来的十二个希腊婢女,就这样进入了伊尔汗的宫廷。虽然她的丈夫俺巴海为了迎接她而煞费苦心的大宴宾客长达七天,但是没有得到造物主祝福的婚礼又有何神圣性呢?

自进入伊尔汗俺巴海的后宫以后,玛丽亚佩利奥洛吉娜就失去了笑的能力。她把自己幽闭在俺巴海专门为迎娶她而建造的拜占庭式的房间里,整日都出神的望着窗外,因为那扇窗子的朝向,正是她的故乡君士坦丁堡。

俺巴海对玛丽亚是体贴的,这位伊尔汗天然对基督教徒有好感。因为他个人虽然象他的父亲旭烈兀一样是佛教徒,但他的母亲就是那位被亚美尼亚人尊敬的称为“又一位海伦娜太后”的虔诚的基督徒王后脱古思可敦。这位虔诚的脱古思可敦,曾经是成吉思合汗第四子拖雷的王妃,在拖雷亡故后她又成为拖雷之子旭烈兀最敬重和宠爱的第一哈敦。脱古思可敦是蒙古征途上基督徒的救星,她使从高加索至叙利亚的无数信徒免被屠戮,无数教堂免遭焚毁。

“但是我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脱古思可敦。”玛丽亚佩利奥洛吉娜伤心的偷偷自语。

“殿下!殿下!来看看俺巴海汗和他的儿子阿鲁浑太子给您送来了什么!”

一阵欢快笑声传入室内,听声音就知道是女奴卡尔米娜布拉娜。这个丧家的、但是又天生快活的女奴总是没心没肺,似乎永远不知道烦恼是什么。她和玛丽亚相貌酷似性格却完全的相反。如果说玛丽亚文静,卡尔米娜就活泼;如果说玛丽亚早熟,卡尔米娜就天真;如果说玛丽亚沉默,卡尔米娜就多言。她就如同玛丽亚在镜子中相反的一个映像,她用她的甜蜜冲淡了玛丽亚宫室内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