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哦?”木惜迟将嘴里的菜囫囵咽了,放下筷箸道,“如若我没记错,刑部乃皇权直属部司,并非由您韩将军统辖罢?何以他们不来向陛下汇报,反倒报与您了呢?”

韩朔手微微一抖,酒水泼洒出去一些,“许是闻知下官要入宫陛见,因此才找到下官代为呈报。”

“岂有此理!”木惜迟将桌案一拍,“他们竟敢支使大将军!陛下,您可要严惩这些眼里没主子的混账东西。别让韩将军受委屈了。”

小皇帝面上不见一丝波澜,也并没有理会木惜迟,只是噙笑给韩朔搛菜。

韩朔忙执碗接了,才又落座。

席间静了片刻,韩朔愈加心孤意怯,忙找话来打岔。“臣长年领兵在外,与舍姊已多时未见。不知姊姊她近来可好?”

小皇帝道:“皇后很好,今日宴罢你便去凤仪殿给她请安罢。”

韩朔:“谢陛下隆恩。”过了一会儿,又笑道,“舍姊入宫已五年,至今未能替陛下诞育皇嗣。看来今日,臣要向舍姊进言了。”

木惜迟不禁被酒呛了一下,心里想:“陛下才多大啦,身子骨儿还没长好,你少叫你姊姊来祸害!”面上却学着小皇帝的样儿,隐而不露,反而笑着道,“韩将军,你面前那碟子豆腐是我的心头爱,奈何相离什远,烦请您替我搛来可否?”

韩朔不知木惜迟语带机锋,以为他认真请自己替他搛菜,忙欣然应诺。谁知豆腐嫩滑无比,拿筷箸一夹,立即便断为两截。韩朔又搛另一块,仍复如斯。不多时已急得满头大汗,一碟子豆腐却叫他夹了个粉碎。

韩朔自知失态,低头抱拳道:“陛下恕罪。臣是个粗人,手脚笨,弄坏了陛下的佳肴。”

小皇帝笑说无妨。

木惜迟啧啧嘴,故意叹口气,道:“将军倒不笨,只是心太急了些。您是气度恢弘的沙场悍将,却如何不懂这欲速不达、适得其反的道理?”

韩朔这才听出他话里有话。登时紫涨了脸面。

少刻,那碟碎豆腐被撤下,又换上新菜。木惜迟执壶把盏,殷勤妥帖,又搜罗些笑话儿逗小皇帝开心。独独把个韩朔晾在一旁。

这韩朔便有意找补先前过失,亦且想重提自己勤王之功。于是说道:“陛下此去雍州,一路艰险。只因缺少得力护卫随行左右。不若由臣自麾下抽取一支精良战队献给陛下,充为御前侍卫。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小皇帝还没答话,木惜迟一叠声说“不必”。

“韩将军未免操心太过。陛下身边有我足矣,您就放心罢,往后我再不让陛下受一丁点委屈。”

韩朔笑道:“漆公子说的孩子话,好比雍州那般千钧一发的关头,如何被公子以‘委屈’二字轻巧揭过?次则,公子方才说有你就够了,更是笑谈。”说着,将木惜迟上下一打量,“恕下官直言,就公子这个身子骨儿,恐怕一阵风就吹倒了。倘若遇上险情,可不是靠嘴上功夫就能救驾的。”

木惜迟“嗤”一声,“我的嘴上功夫可不为救驾,而是伺候圣驾的。”

韩朔反应了半日,忽然黝黑的脸上腾地红透,“你你你……”

小皇帝还不懂,困惑地看着两人。

木惜迟心里痒痒的——

嗯,留着往后伺候,如今还没得手……

小皇帝指着一盘牛肉道:“韩卿,尝尝你家乡的水牛肉。”

韩朔知道小皇帝茹素,这盘肉是特特为他预备下的,因此心中得意。忙谢了恩,伸箸去搛牛肉。谁知木惜迟也同时去搛。两人的箸子在半空碰在一起。

韩朔但觉一阵酸麻自持箸的右手虎口窜至大臂,只听“当啷”一声,筷箸脱手砸在盘子上。

韩朔愕然抬头,木惜迟兀自闲情自若,两人不过相离几许,神态断乎作不得伪。

韩朔犹在纳罕,便要去桌上拾箸。木惜迟一支箸斜刺里飞出,正击在韩朔手背上。

饶是久经沙场,韩朔仍不由“嘶”一声呼痛。

“啊呀,我怎么连箸子也拿不稳,误伤了韩将军,还请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则个。”

韩朔盯着自己发青的手背,目光几乎一寸一寸挪回到木惜迟一派天真烂漫的脸上。心内不禁想道:“阿姊信中提起此人,每每如临大敌。以为不过是争风吃醋妇人见识,今日一见,此人敏锐犀利,且功夫深厚,绝非等闲之辈。”

“公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