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闻此言,木惜迟灰溜溜偃旗息鼓。

“嗳,”花影忽然拍掌道,“我每每去你屋里收拾,都能看到一面镜子。不正是太子赠你的宝器啖稽么?据说此镜能纵览人间,神通广大。你何不拿来一试?”

一句话提醒了木惜迟,当即便有了主意。

十日后,小皇帝的御驾才姗姗到了雍州。岂料淮王一干人竟不顾他远行辛苦,并未预备一些些酒水接风洗尘,就直接将人强行请去了郊外的祈雨神坛。

小皇帝一行经过十数天的长途跋涉,已是人疲马倦,雍州城外所有驿站关闭,且无岗哨接应。又因断水缺粮,早有几个随行的大臣还没到地方就去了半条命。连魏铨也又晕又吐不省人事。小皇帝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手,几乎是被淮王的手下强行架上了神坛。

只见他一张脸白如素纸,连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唯有一双星目,仍是冷冷含光。

淮王见到这样的皇帝,简直不屑一顾,漫不经心上前道:“臣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不辞辛苦,千里赶赴雍州祈雨,臣替全城百姓对陛下感戴无尽。”

小皇帝绷着脸一语不发。淮王见座上天子不说话,只当他已体力不支,便更加轻蔑道:“近日城内谣言四起,说什么当朝君王失道寡助,遭上苍所不容,降罪于大褚。又是什么雍州遭殃,祸及全国。臣将这些妖言惑众之人统统捉了起来,听凭陛下发落。陛下,您说是凌迟还是腰斩呐?”

“无妨,”小皇帝竭力按下胸中怒火,双手紧握成拳,关节都绞得发青。最终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既是谣言,皇叔无需在意,放了他们罢。”

淮王没料到小皇帝这么沉得住气,稍稍一愣,却也立马恢复了常态。“陛下宽仁怜下,为臣等之表率。臣这就放了他们。不过陛下还是快些祈求上苍令雍州降雨,否则这些人一旦回到市井就又要乱说话了。”

说毕,肆无忌惮地歪斜着嘴角,露出一个鄙薄的笑来。

小皇帝没有理会,命天师开坛。随后亲手焚了三炷香,供于案上。率百官跪于坛下。

哪知香已过半,天上仍是艳阳高照,地下却愈加滚烫,如烙铁般烙着所有人的膝盖。

淮王第一个受不住,站起身来掸掸衣裳,说道:“陛下,时候也到了。多半上苍是不预备降霖于大褚了。”

小皇帝充耳不闻,仍旧跪得笔直。

半晌,淮王冷笑道:“古有君王罪己,誓愿天下乂安,年谷丰稔,情愿移灾己身,甘心无吝。更有贤君,退位以息天怒。”

说毕,复又跪下行大礼,高声道:“臣等不才,恳请陛下效仿先贤,为我大褚千万百姓生计着想。”

此言一出,原本面向神坛跪着的百官都一同改变方向,对小皇帝齐声道:“臣等恳请陛下为我大褚千万百姓生计着想。效仿先贤,退位以息天怒。”

百官在淮王的示意下,高喊了一遍又一遍,可小皇帝丝毫不为所动。最终是淮王没了耐性,狠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将自己身上的朝服一拽一撕,丢在小皇帝跟前的地面上。

立即便有随扈上前,将预谋已久的黄袍加身。小皇帝眼风也不向他这边瞟一下,手却慢慢移向腰间,在那里缠着一柄极薄极锋利的软剑。

小皇帝手刚握住剑柄,正待发力。忽闻背后一人远远地“嗳呀”一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防插进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场人皆是一惊,忙寻找话音的来源。

只见木惜迟已步履轻盈地走近,满面诧异地道:“怎么有两个陛下?”又故意朝淮王脸上瞅了一瞅,“唔,原来是一个真陛下,一个假陛下。”

“你怎么在这里!”小皇帝方才遭四面楚歌时稳如泰山,面不改色,此刻看见木惜迟,反倒慌了。“快走!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木惜迟嘻嘻笑道:“陛下别急。”说毕绕着淮王缓缓地转了一圈,一面撩起淮王的衣角看看,一面还嫌弃咂嘴道:“啧啧啧,这绣工可真糙啊,连夜赶制的罢?”

淮王身边的两个随扈忙要上前制住木惜迟,却被他轻巧避过,接着两记手刀就给霹晕了。

“你是何人,来此做甚?”

木惜迟悄无声息靠近,外围亲兵却丝毫未察。淮王原本十分惊骇和警觉。但见他单枪匹马,形单影只,又很快放下戒备。

木惜迟答道:“我来找我家陛下的,和你没有丁点儿关系。”

淮王看着他半晌,问他道:“你就是漆迟?”

木惜迟呵呵两声道:“王爷耳目通达。我久居深宫,从未见过王爷,王爷却能一眼认出我来。”

“要认你不难。本王早耳闻你言行颠倒,大乖伦常。今日,姑且念在尔父功勋,饶你不死。此地不祥。你速速逃命去罢。”

木惜迟却不动,“王爷大摆阵仗,不就为祈雨么。这又算得多大一丁点儿事儿,也值得你拿来逼我家陛下退位。我告诉你啊,你这个东西心肠很坏,老天爷不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