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南壑殊笑道:“你若实在想去剑室,那么师父偶尔带你去一两次,天天去使不得。”

木惜迟忙道:“徒儿哪里是想去剑室,徒儿只想陪在师父身边,想自己个儿陪着师父。”

这话未经忖度,一说出口便后悔了。木惜迟羞的面上绯红,幸而背着烛光,还不大显。

南壑殊沉默半晌,方道:“绾儿,你我缔结永书之契,与寻常师徒大为不同。你虽自愿,可终究不知这永书的厉害,更不懂世人构陷毁谤。”

话未说完,木惜迟忙道:“徒儿如何不知,徒儿虽长在荒山僻壤之间,往来之人也尽是粗蛮小妖。可徒儿自幼爱读些书,古往今来仁人义士的典也看过不少,却知道一诺千金的重量。徒儿在拜师礼上说的话,并非虚言。如若还有旁的,不知便不知罢,徒儿如今不大爱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

南壑殊叹口气,柔声道:“此事今后再议,先回房去。”

木惜迟虽有不甘,但不敢违拗南壑殊,只得应了声“是”。木惜迟走后,南壑殊并未就此歇下,只在床沿上坐。

他如何不知木惜迟的心思,可那些皆是小意。他南壑殊虽重礼守礼,却从不是那等迂腐自缚之人。他唯一担心的是木惜迟的身份已近乎于暴露,旁人犹可,头一个南之邈又岂会坐视不理。不知他会有何动作,只得先让木惜迟离开无念境。

可对于无念境本身,南壑殊实属职责所系,不能远走。否则当初也不会栖身于此。是以,只得在这寒潭之上觅一方小洲。以寒潭为天然屏障,再布下结界,将爱徒圈在其内,倒还可暂保其平安,以便从长计议。

到了南之邈寿辰这一日,启明殿中仙者如云,群豪毕集。许多仙家百年间极少在世上走动,因这一次南之邈力邀,都一召即至。因而较之先前梓林宫大宴,盛况尤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高呼畅饮,把盏言欢,纵论百余年来六界中的轶事奇闻。正是乐声盈耳,语笑喧阗。

木惜迟随南壑殊安静坐在席上,心思却早飞远了。左看也有趣,右看也热闹,只是南壑殊来之前曾再三嘱咐过的,不可乱动乱跑,他便只好乖乖听话。

一抬眼,看到对面一溜长席上,苏哲隔着许多人正遥遥地向他招手儿。木惜迟更坐不住了,老老实实给师父请示,想去找苏哲说话儿。南壑殊望一眼对面,苏哲的席位相离并不甚远,举目就能看见。于是便柔声吩咐道:“只可在那里坐坐便要仍旧回来。不可再去别处。”

木惜迟忙答应了,抬起屁股颠颠儿地就过去了。苏哲见他过来,喜得忙挪出位置让他。两个人互斟了一轮酒,就开始拉着手说此说彼,呱呱唧唧。

苏哲道:“木头,你怎么悄没声地就走了。也不来和我道别?”

木惜迟道:“我现在只听师父的话,师父让走,我就走。师父也没给我空闲去和你道别呀。”

苏哲瞪圆了眼睛道:“他这么霸道么!那你在他那里可受苦了?他还像以往那样,对你很凶么?”

木惜迟认真想了一想,道:“师父才不凶呢,我是自愿听师父的话。为的是要给他老人家长脸,不惹他老人家生气。”

苏哲闻言,长叹一口气,“你说的这些话,怎么跟我叔父每日在我耳边念的那些经一样一样的。也是成日价让我听话,让我给他长脸,不要惹他生气。所以我一听你这口声,就知道你日子一定不好过。木头嗳,咱们果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哟!”说毕就顾影自怜地一顿自斟自饮。

木惜迟见他怅怅然的样子,也不便向他说明。遂笑着摇摇头,不去管他。

结果这一打岔,木惜迟听到邻座的两位女仙儿似乎正在谈论他家师父,于是也假意饮酒,实则凑着耳朵倾听。

只听一女仙说道:“你看对面的水济仙君,真是芝兰玉树,清朗英拔的一位翩翩佳公子啊。”

另一女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如此面容绝俗,风姿粹美。实在六界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这时她们邻座一个年长的男仙拖长了声腔道:“想不到北魁仙子老大不小,一把岁数了,竟然也为个美男子,老房子着火了不成?”

两名女仙闻言,便齐齐笑骂道:“我们说话,你这牛鼻子搅合什么!”

那男仙啧啧嘴,故意卖弄机锋道:“我看你们两个都看走了眼。他哪里是什么翩翩佳公子,分明是个淫贼!”

两名女仙啐道:“满嘴胡吣的是什么!你不过歆羡别人灵力比你高深,模样儿比你俊朗,倾慕他的人比你的多。由羡生恨罢了。”

那男仙忙摆手道:“罢罢罢,我哪里羡慕他了。实告诉你们,此人有个徒儿,模样生的极好,南水济宠爱非常。他徒弟想不练功便不练功,想不修行便可以不修行,若是想要那天上星辰,南水济恐怕也敢效仿当年斗战胜佛大闹天宫替他尽数摘来。敢问哪家的师徒处成这样的!”

此时又有一人加入话局,只听说道:“对外说是师徒,内里不知道怎样的荒淫无度。”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谈话中来,“是啊,我也听说了。他们两个结为师徒之后便离开了南家另立新府,便于行那苟且之事。并且每每将仆役随从驱至门外,二人做那帐中鸳鸯。不分白天黑夜。委实荒唐至极!”

众人听闻。均骇然称奇。

“老朽说不下去了……”

“我竟不知这渊渟岳峙,琨玉秋霜的南二公子竟是个浪荡子。你们说的这些事可真不真,可是误听了那诟谇谣诼之语?”

“如何不真!有一日,他们的仆从不意闯入卧房,但见床幔之后隐约一对人影像白鹅那般交、颈厮缠,唬得他丢掉手里的家伙什,转身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