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回的突然,到了家门口反倒不敢进去,临死之前的愧疚感一直压在她心头,她这些时日其实一直在刻意回避石家,等到迫在眉睫的事儿一解决,她心中又涌起思念,在门口踌躇半晌,最后是大夫人、石清莲的大嫂听了信儿,出门子来迎她,她才从马车上下来。

“小娇娇,怎的在马车上耽搁这么久?”石家大夫人是三十的妇人,姿态婀娜,因岁数在这,故而把石清莲这个小姑子当自己女儿看,拍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把人往里面带。

石清莲眼圈一红。

小娇娇是她的闺名,天底下便只有大嫂这么喊她。

石家母辈去世得早,石父又不会带孩子,石家大夫人便如半个亲母,嫁进来便带着石清莲长大,上辈子整个石家被她连累的砍头的时候,大嫂被摁着跪在铡上,发鬓凌乱,绫罗沾雪,但还挣扎着回过头看她,在夜色中含着泪冲她笑着说:“小娇娇,你没错过,你是被他们残害的可怜人,你是无辜的,苍天无眼使石家遭了这一难,但哥哥嫂嫂都不会怪你的,黄泉九幽,自有哥嫂来陪着你走。”

石清莲不敢进石家的门了,她上辈子在石家时,被康安的女官拖出门,一路拖行到刑场的记忆太过深刻,她都开始畏惧这扇门。

“这是怎的了!”瞧见石清莲眼泪都下来了,石家大夫人惊的只拍她的背,忙拉着她进了门,低声问她:“可是在江家受了些委屈?”

石清莲抿着唇摇头,道:“只是太想哥哥嫂嫂。”

石家大夫人心中不信,但石清莲不说,她便也不再逼问,而是拉着石清莲回她的院儿里,又去张罗小厨房给石清莲做东西吃。

石家大夫人前脚刚坐下,后脚石清莲便把江家拿来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把石家大夫人的眼都给晃亮了

,这样拔尖儿的好东西,只有一品臣家中才拿得出来,那些金银珠宝,石家十几年都瞧不见一个,现下瞧见这么一堆,惊的头皮都麻了,忙声道:“这是怎么个弄法儿?日子不过了!江府的东西,你怎么能成堆的往石家来搬呢?”

就算是走亲戚过节赏礼,赏个三五件便罢了,石清莲却是把人家库房里的好玩意儿都给搬来了!

石清莲只哄她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拿的。”

她又道:“江逾白都不管这些的,江府库房有什么他都不清楚,逢年过节圣上赏赐、旁人送礼,都是我来安置,他随我安排的。”

石家大夫人还是不肯收,咬着牙叫她带回去,掐着她袖子骂她“不懂事”,她才躲了两下,便听见外面一片喧闹声,原是有小厮跑进家门来,正扯着嗓子高声喊:“不好了,大夫人,二爷出事了!”

石家大夫人顾不上跟小姑子推那些东西,拧着眉从堂内迈出来,步伐不缓不慢,声线冷静:“出了何事?”

小厮满身大汗,语速很快的说:“二爷今日被人告了,说是二爷在查案的时候贪污受贿,有苦主在衙门里跪着呢,奴才听了这话,便赶忙回来告知。”

石家二爷现在刑部办案,为刑部司员外郎,从五品。

本来刑部之官员被人弹劾贪污受贿,虽叫人心惊,但也并不是什么叫人心胆俱裂的大事,把这小厮吓成这样的原因,还是因为麒麟街三家全都被抄家的事,现在整个京城谈“贿”色变,他们怕石府也被锦衣卫给抄了。

果不其然,石家大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都跟着白了些。

“这,这可怎生是好!”石家大夫人正揪着帕子急的直跺脚,她的公公,石老爷子是户部侍郎,她的丈夫是户部员外郎,他们两人上个月去南方勘察水库和河道挖掘之事宜去了,家中只有二爷和她一个女流之辈在,二爷遭了事儿,也没个人拿个准。

“嫂嫂,莫要担忧了。”石清莲在一旁道:“待我回去,与江逾白问一问,他懂得比你我多,想来会好办些。”

石家大夫人一时宽慰下了心,他们石府的姑爷可是个拿得出手的,便赶忙叮嘱:“你且早些说,若是这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跟六扇门那头的人搅和到一起就遭了。”

石清莲点头应是,没在石府多留,抽身便出了府门,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归了江府。

她到江府之时,江逾白刚刚下朝回来,石清莲自马车上下来时,江逾白便在府门口瞧见了。

今日石清莲着了一身烟黛色清云纱齐胸儒衫,绸缎般的墨发挽成涵烟芙蓉鬓,行走间裙尾摇曳,清雅的眉眼中凝着一丝媚色,露出的脖颈白的像是玉,日头一洒,明晃晃的刺着人眼。

江逾白只觉得腰腹一紧。

他这小妻子近些时日似乎长开了些,不再像是原先那般羞涩,如同一支花骨朵渐渐绽放开,流露出独特的韵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