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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原本的麻利爽快劲儿在孟苍舒面前消失无踪,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孟苍舒笑着说道:“那看来还是不够长记性。要是再来个人诓骗威逼利诱你们啬夫做傻事,你拦不住便也不拦了么?”

陆九脸色一白,被张泰安在身后拿手扯了几下意识到说错了话,只好补救:“那是再也不敢的了……”

“只说不敢可不行。张啬夫待你有若亲子,那日在堂上,他为了你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你也是看出这点,回来后才这般听话不再肆意顶撞,我说得对不对?”

孟苍舒拿出耐心来时,便有种让人信得过的师长风范,笑容也不那么奸佞了。

陆九听着心里难过,只道:“大人……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还苦苦相逼呢?”他鼓足勇气直视那双让他恐惧的眼睛,可奇怪的是,这双眼里唯有温和的笑意,让人根本怕不起来。

张泰安惊慌之中想按着陆九认罪,却被孟苍舒抬手制止。

“没事,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想问问你。你和你张啬夫一直苦于周余海的骚扰,拿不出半点法子,你说是我一劳永逸算苦苦相逼,还是周余海始终纠缠算苦苦相逼呢?”孟苍舒说到此处,略略严肃了语气,“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主事立则,办法也拿不出一二,倒让别人给辖制了,你觉得这就合适了?”

张泰安赶忙说道:“是小吏无能……”

“张啬夫,你告诉陆九,你为什么不肯将此事上报君府衙门呢?”孟苍舒看向战战兢兢的张泰安。

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说些不愿说的实话了。

“那姓周的……和定平王有关系在,定平王又是良川王殿下的哥哥,小吏不敢上报,怕人家一家人说的事没道理管,又给自己带沟里去,反倒丢了这份糊口的体面差事……”

这是大实话,因有皇家手足的关系在,旁人若有不知,卷进去怎会有好下场?

孟苍舒倒也不气,只道:“人之常情,可是,你作为啬夫在此地,不敢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总要见微知著,见识到旁人见识不到的人,洞悉也要比寻常人多些心计。雀阳置刚刚设立时,你可见公主与良川王殿下与定平王有任何往来?去年冬日辛苦,可有定平王的船队来过?春日里前脚官道与沿途驿站完毕,后脚那定平王的亲信,你就真觉得他们兄弟兄妹这般亲厚到此事不敢上报么?”

一连串的反问要张泰安心惊,他从未想过这些,自知不察不能,连连谢罪,孟苍舒却也不要他又跪又拜,只按着他坐好,平心静气道:“与其说我苦苦相逼,不如说事已至此,若不能快刀斩乱麻,到最后,一开始的所有隐忍和心思,以及那不可告人的避让,最后都会成为你们的错处,一个两个不是问题,待到山陵崩的那日,难道圣上会处置自己的儿子女儿不成?那日掉进河里死了的水贼,成了孟津的垫背,而你们,也只会是定平王和良川王的垫背,想伸冤也无处去说。”

张泰安就算再不晓事,也知道看似孟苍舒给他们为难,实则却是救了二人,这时候他才彻底真心落了泪言谢,陆九也颇有醍醐之味。

“你不想回庞县侯那里的原因,我也清楚。你不是怕自己没了这个差事,而是担忧陆九不能由自己庇护,回去长青县连个杂役也做不成,又没得户籍在本地,分不着田地。你为孩子考虑,可见你绝非一般懦弱无智之辈。”孟苍舒这会儿倒是反过来安慰起人来,笑道,“不如这样,我让庞县侯在那边给你安顿好,这孩子也郡东那两个置找个地方,从小吏做起,你看如何?”

如此说来,张泰安唯有千恩万谢,还拉着陆九一道要行大礼,孟苍舒拦住后笑着问年轻人:“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陆九这回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哦?不是想到外面闯荡,见大世面么?”孟苍舒玩笑的语气十分轻松。

陆九也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恨不得是第一次当着孟苍舒的面主动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今日才知道,真正的大世面就在咱们郡里,就在我的眼前,不去了,我不想出去了,我要在这里跟着大人学怎么做个真正的大人物。”

第72章

“父皇, 儿臣知错了父皇……”

麟德殿前,定平王萧祈已哭泣跪拜了五个时辰,声音嘶哑教人闻之落泪,萧玉吉在远处时就听见了动静, 而宫人们经过时, 都低头噤声, 不敢议论这件眼下最令人不安的父子冲突。

定平王萧祈是一个月前被圣谕召回京师的。

那时萧玉吉已然准备启程返回良慈郡,正在清点父皇赐下的恩赏, 谁知荀长史荀崎忽然偷偷派人来说,太尉府被调走了一批人马去九泽郡,不知意图, 荀崎心中没有底,于是来问问公主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