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秩和萧玉吉确实不知,都安静谛听。
“是……是前少帝刘恭?”一个已变了些音色的少年答道。
“是了!很好很好!”萧闳的声音都能听出笑意,“前少帝刘恭,他不满吕氏专政,多有忤逆,且口出妄言,被吕氏觉察恨意,囚禁废黜。但以吕氏之心识,知晓这是个极佳的良机,谁知她借此做了何事?”
这下没人知道了,坐在里面的学生面面相觑,外面的兄妹俩也都莞尔。
孟苍舒却是知道答案的,但这个答案当然要留给老师揭晓。
“吕后知晓前少帝刘恭的兄弟们未必没有同样的心思,为永绝后患,她将各个皇帝的手足诸侯王押至国邸幽禁,之后再秘密处死,独留下选定的下位继承者也就是刘恭的弟弟后少帝刘弘继位。”萧闳自己是太学出身,又不像孟苍舒那般甚少临堂,他读得书实在够多,也能旁征博引,自一个知识引出许多来,“大家可知囚禁各位诸侯王的国邸是为何?又有何用?”
不出意外,这个知识对于底子较为薄弱的良慈郡学生来说太艰深了,和方才的问题一样,也是无人回应。
萧闳也不恼,良慈郡缺书籍,学生手里没有可温的史传,自然不能融会贯通,大部分都要靠他一张嘴来讲:“国邸是汉代一制度,各诸侯国与封地,均要在国都长安设一衙门,以封地为称,那时长安里满是‘燕邸’和‘齐邸’衙门,这些邸分为郡邸、国邸与夷蛮邸几种,是沟通地方政务与朝廷中枢的中转,年终上计例行入京与各地朝请官吏都会在此住宿,当然,它还有许多用途,只是今日咱们先讲这些……”
里面的声音渐渐继续换成其他吕氏临朝时的历史掌故,可萧秩却仿佛意犹未尽,抬起头来看着孟苍舒的眼睛笑道:“这个国邸……真是有趣,我今日真是来着了,不知待萧监正结束课业后,可否也为我讲解一二?”
第56章
为太子补习了一节别开生面的历史课, 孟苍舒心情和步态都十分轻快的返回临时郡衙。
这里再住个两三月,他们就能搬到新郡衙公务,虽说新郡衙也是打算先修一半,等往后宽裕了再加筑, 可方才路过查看, 已出具一郡之机要的气派和肃穆, 孟苍舒十分满意。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朝前行进,每个消息目前为止都是好消息。
他忍不住想在无人的地方偷偷哼起歌, 更深露重,月夜静谧,不会有人听见的。
就在第一个音节呼之欲出前, 一条手臂迅雷而不及掩耳自黑暗中横在孟苍舒面前,含在口中的欢愉小调差点卡死孟苍舒。
四下漆黑,孟苍舒手中风灯的蜡烛头只有熹微弱光,只能看清这是女人的手臂,广袖华美且织纹繁复,整个良慈郡也就一个人能穿得上这样的衣物,还得是重大场合。
于是他眼也不抬, 重重叹气道:“殿下,你是要吓死我吗……”
萧玉吉阴晴不定的脸在月光下颇有杀气, 她好像第一次与孟苍舒见面时那样, 戒备又冷漠地看着他:“我来找你是有话要问。”
孟苍舒猜到她要问什么:“那咱们进去说, 殿下……胳膊先拿开, 我跑不过你的……”
萧玉吉收回手臂,孟苍舒推开自己屋门, 做了个请的动作,萧玉吉看他一眼,
孟苍舒的屋内陈设还保持着他爹孟宽来时收拾的样子,整齐简洁,虽是应有尽有,却不显得繁复逼仄,尤其窗前的小榻上,孟父亲自找木匠给孟苍舒拿废弃木料拼了个小案几,月光透窗而入正照其间,上面翻开的书卷里字迹在银色的光辉里若隐若现。
萧玉吉是来兴师问罪的,半点也不客气,反正这屋子她也足够熟悉,当即窗前一侧落座,待孟苍舒和她相对而坐后,她径直开口:“孟刺史,我问你,自你来良慈郡平了那郡东三家逆贼后,我对你可再有欺瞒?”
“无有,公主殿下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是明知且诚之人。”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要问问了,我是如此对你,你又是如何对我?今日你当着我的面算计我的兄长,真当我看不出来么?你究竟是何居心要萧内史替你讲什么汉代‘国邸’的典故,你明明知道我兄长最忌惮的是什么,你还如此妄为,莫不是将我萧家人都当做蠢钝之辈了?”
萧玉吉是真的有些动气了,小公主足够威严,喜几乎从不上眉梢,可怒在面上,却是常事,孟苍舒从来都觉得她生气时颇为好看,哪怕是对着自己,也分外光彩照人,他没有惧意,反倒还笑了,慢悠悠给盛怒的萧玉吉斟茶:“殿下,那我也问你一事,如果我告知你此事,你真的能开得口挑拨自己兄长们的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