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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人投鼠忌器,不但不敢对皇帝不敬,更不敢对父亲阳奉阴违。再加上人人都有求于父皇,只会竭尽全力办得体面漂亮,哪敢怠慢?”

萧玉吉说这话时心中已没了前几日的感伤,语调平静的让人敬叹。

“殿下英明。”孟苍舒又给萧玉吉鼓起掌来,却被瞪了一眼赶紧收手,又接着笑呵呵说道,“众建诸侯而少其力,这条圣旨里面也不止是一种心思在的。要知道战乱之后哪不缺人乏才?只靠世家那些人,实在充不起台面。各地都在上报文吏紧缺,我家长岭置的几处位置空了七八年,不是短银米付不起俸禄,而是识字又懂规章律法的人断了层。现下,能握紧这些文教资源的人,才是真的能说得上话。圣上想摆脱世家桎梏,就要收揽并培养自己的门生,让蓬荜之家亦有朗朗书声,往高处走时,更能知晓并感激天恩浩荡啊……”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很通透,虽然公主不喜欢自己用鼓励的方式表示赞赏,却能理解自己话中的深意。

更何况萧玉吉瞪人时还怪好看的……

“做皇帝的防自己的孩子像防贼一样,从古至今都是一样。”萧玉吉钻出牛角尖后,对这样的事已然不会再别别扭扭讲话,反而跟得上孟苍舒的节奏,甚至更直言不讳——毕竟她再怎么说都是皇帝的女儿,敢说的话比外人多。

“也不单单是替自己在防,殿下之前说我凡事想得长远,可真正想得长远值得效仿的人本就是公主殿下的至亲。”

孟苍舒一边朝前走,一边回头去看站下了的萧玉吉,带着他最具代表性的诚挚微笑。

“你是说……这是父皇在替太子哥哥……”萧玉吉联系得很快。

没错,这次圣上的旨意写明了,要太子全权负责,所以有几个哥哥才这般咬着劲儿闹得欢,看来也是父亲在为兄长考虑往后的事情了……

“孟刺史,你说,会不会……”萧玉吉忽得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正犹豫要不要说,可看到孟苍舒鼓励的笑容,心道在学政这件事上,两个人已经被拴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怎么也撇不清干系,还遮遮掩掩的干嘛?索性直说就是,于是压低了些声音,“会不会日后监察之时,太子殿下会亲自前来?”

孟苍舒刚要鼓掌,可看见萧玉吉的眼神,赶忙给手收到身后乖乖背着,只言语上表扬道:“殿下有如此见识,可惜圣上不能亲自闻听。我想也是如此,所以咱们的准备要早做,并且还不能比着做,那不是让良川王殿下和自己其他手足兄弟打擂台,讨好太子殿下么?圣上不会喜欢的。”

这般洞悉,萧玉吉佩服至极。至于孟苍舒两次用哄稚童读书的方式鼓励自己开口,似乎都变得可以原谅了……

孟苍舒和萧玉吉说完郡学的头等要事,又带着公主殿下绕路去到旁边的一处宅邸,还没进去,就听见院子里乌央乌央的喊声和尖叫,不知道还以为里面在动私刑。可萧玉吉一下就猜出了原因:

“北城的那些孤儿在里面?”

孟苍舒揉着疼痛的脑壳点头:“是了,想让公主见见,如果能选中一两个给殿下做女官,给良川王殿下做伴读,也算是……还是有合适的再说吧……”

孟苍舒很少有这样不自信的时候,看来这些自小与世隔绝靠着野性本能长大的孩子着实让人头痛。

看守的武威军打开院门,里面骤然安静,一群孩子明明都换上了孟苍舒找来的舒适干净衣物,此时却在院子里刚刚开化的地上翻滚成了比之从前差不多的脏袍。

因孟苍舒在北城时的精彩表演,这些孩子对孟苍舒极为惧怕,都觉得一个不听话便会被捆起来扔进江心,纵然之后孟苍舒来看过几次,十分关切孩子们的生活,可这些孩子眼中,此人仍然是个手握他们性命的人,见了便要瑟瑟发抖。

相比之下,频繁来探望孩子的刘甸则受欢迎的多。

几个孩子见刘甸和其手下武威军如此威风,又听说自己也有机会这般气派,纷纷表示乐意,于是如今都在院子里学刘甸教给他们的一招半式,给衣服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这倒是让孟苍舒松了口气,不必说服孩子去做他们不乐意的事。到底是未经开凿的认知,不知天下纷繁,一个新奇的事物就能让他们叹服。

此时孟苍舒带着公主来看,所有孩子自觉站成一排缩到墙根下,只有叫观音的女孩还敢抬头看看。

萧玉吉的威仪自不必说,她不苟言笑的时候便是成年军士都不敢多嘴,孩子见她面容严肃,都小心翼翼的看,待她站在观音的面前,所有人又都稍稍探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