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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掩面而泣。

萧闳和萧婵二人忙膝行上前去抚慰,又是端茶倒水,好一番磕头赔罪,萧母才算好了许多,但仍是晚饭未吃一口便去一个人睡了。

这样一折腾,第二天萧闳到楼船上时,膝盖行走已是有些艰难,眼眶也发黑,整个人不复昨日那红光焕发的精气神,全然颓靡,眼神也黯淡了。

良川王年纪小,看不出这个,但昨日那个清点数目的妇人是宫中女官,一看萧闳便知许是出了什么事,但也不好多问,只让他今日先和小殿下多说说话,熟悉熟悉。

萧闳本要去向公主殿下请安,但一问才知,殿下今日又去到田里,无奈人手缺得紧,女官也要一会儿赶去,不然霜降下来,抢种的粮食便都毁了。

萧闳听了心中敬服,公主是何等金尊玉贵,为了百姓与军中的口粮,便是连尊卑都顾不上,一心一意尽己所能。若是母亲能体谅这份苦心,他和妹妹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些。

然而母亲是最重礼数的,将原则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就算家中最困难的日子,饿着也不许妹妹抛头露面,怕是让她知道公主所为,只会斥道伤风败俗有辱皇家威严而已。

想到这里,萧闳轻轻叹了口气。

往后路还长,总会好起来的。

……

全郡没一个闲人的忙碌秋日总算落下帷幕,除去拿朝廷赏赐的谷种种在郡南新垦地上的越冬麦子,其余所有芦菔与冬菜全已收毕,陆续运至原石家堡——今日的常丰仓城里去清点完毕。

这样一来,郡内过冬的粮食有了着落,孟苍舒又筹划着等第一场雪降下来,雁滩草原的水道封冻,从山间台地运送石头就方便好多,不如这个时候好好修修城。可又念及冬日寒冷,不忍征发郡内劳役,只看自家自愿,不若个人有这个能力,就去搬运回来,让人路上设棚子分些热汤,先给自家屋子修好过个舒服的年节,再想其他。

这个法子优先自己的家事,却好让人窝心,许多人家男女老少齐上阵,一时之间郡北在第一场雪先至后难得热闹,只是孟苍舒觉得,北城那些现成的砖石其实也可以惦记惦记,但目前还腾不出手收拾那边,李丞雪又教他派出去和灵武郡杨刺史一道修整官道去了,还是先缓缓再说。

这样有条不紊的安排,到了十一月时,朝廷来了消息,说是有绣衣御史要来颁旨。

孟苍舒觉得这时候来人实在古怪,便找到萧闳商议此事。

郡府衙门的里屋是最暖和的地方,冬日前,顾廉找自己家亲戚给这里的地龙通出来,说不能让大家处置公务时受冻,尤其是孟大人,最不能生病,此时垂下厚厚的青郡军营帐毛毡改的帘子,又烧了炭盆,屋里就像春日一样,唯独气味不是很好闻,有烟尘在各处,时不时还得通风。

但这会儿刚通完的烟道,屋内融融暖意很是舒适,坐下说会儿话都使人发困。

“朝廷明说是旨意给郡府衙门,而非王府……可年节前,从来都是圣上恩旨,宗正寺按照规制,由内官为各地的萧氏封王分发赏赐,但我也没听说今年的恩旨下来各处去,怎么倒先给咱们这里派绣衣御史了?”

孟苍舒满腹疑问,心想莫不是他这段时间忙得后脚跟打后脑勺,忘了顾忌朝中的风云变幻?

“绣衣御史不是什么大官,可却但凡到地方颁旨巡查,都是他们来走一遭,若是大事,便是令使亲来,想来只是常规旨意?”萧闳也不解其中道理,“前些日子朝廷里不是发下了旨意,说钦天监讲了今年冬日星宿不利,恐有灾厄,要各处多备粮食以防百姓饥馁的,或许是这件事。”

孟苍舒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如果是这件事,不必劳动绣衣御史亲自前来,我让还在灵武郡的人留个消息,那是入到咱们郡的必经之处,如果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发过来就是了。”

现下他们在西边,消息不那么灵通,也只能这样了。

孟苍舒说完给萧闳倒了杯热茶,说是茶,也没有什么香味,这还是公主赏下的,别的地方都没有,良慈郡哪里都很紧缩,怕是今年公主和良川王二位殿下得了封赏,都要分出来做用度。

但孟苍舒以为这样困难的日子明年就会好过许多,他有好多事只待春日一至,便能着手实施,可眼下还是安稳过个年吧……

萧闳半点也不挑剔茶水,一饮而尽。他们说完了正事,此时便可以谈点自己的事情了:“对了,你今年回不回……”

刚说半句,他的话就被闯入的顾廉给打断。

“孟大人,衙门外来了个人!说是要找你的!我说你在忙,他就说在门口等等不急,可外面飘起雪了,我看那人也穿着没品级的官衣,许是您吩咐过的事,才来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