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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家好大的威风,怎得还对大人您呼来喝去的?”顾廉看着马车上疲惫难掩的孟苍舒,实在忍不住抱怨,“前些日子是死者为大,就不必说了,可今日灵武郡的杨刺史来咱们处公办,怎得也要优先给他家忙活?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

“人家家里在办丧事嘛,老人又病了,可以理解。”孟苍舒笑呵呵说话,抬眼看了看坐在角落里一道都未敢吱声的李丞雪,“李道长,你知道一会儿怎么说么?”

李丞雪身上一耸,当即道:“……我会道法,亲自给吕老人做法延寿!”

孟苍舒很满意李丞雪的服务态度,含笑点头。

李丞雪又缩了回去,看得顾廉十分不屑。

真是小家子气,孟大人如此和蔼谦逊对待下属百姓,这姓李的却见了大人总是这样战战兢兢,一会儿不要给大人丢人才好。

一行人到了吕家堡,吕望亲自出门迎接,见了孟苍舒第一件事便是哭,拉着手哭,捶着胸哭……在变着花样哭后,他才勉强开口道:“大人,求您……救救我父亲吧……前些日子,您前脚刚走,后头刘家和石家的人就来了,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父亲一晚便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滴水喂不进去,怕得直出冷汗……郎中说父亲不行了,我实在是……六神无主啊!大人您面子大见识广,求您替我父亲找个十里八乡有威望医术的大夫来救救命吧!”

一番孝子赤诚之语,听得顾廉眼泪都快落下来,他虽父母健在,可也是至孝之人,最听不得这个。

李丞雪倒是半闭着眼睛继续装他的半仙,听后心里不住冷笑:他跑得白事可多了去了,哪个“孝子”不是人前装得有模有样,这个吕望还欠点火候,干嚎没掉眼泪,那些东边几郡的世家晚辈白日哭灵待客时装起孝子那才叫惟妙惟肖,可夜里便和来奔丧的大姑娘小媳妇守灵诵经的丫鬟尼姑等眉来眼去,守夜守着守着便守到一个被窝去。

这样比起来,吕望实在是稚嫩。

但李丞雪也觉得奇怪,也就顾廉这傻小子还在那含泪感动,他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孟苍舒这修成人形的千年狐狸会看不透?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他决定先保住性命,按照孟苍舒的吩咐演下去,再好好观察这位刺史大人到底是在做什么明堂。

洒符水祈福做法这一套流程李丞雪十分熟讷,做起来有模有样,吕老头一副活不起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判断这个工作是孟苍舒的,不是他李丞雪的。可施法还没结束,吕望和孟苍舒便不见了影踪,李丞雪不敢分心,只猜他们二人大概有些阴私的话要说,这次邀请怕只是个借口罢了。

李丞雪没有猜错,里屋内间,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后,吕望仍将声音压得低了又低道:“大人……我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平常的世交嫉恨大人青睐我家才下此狠手啊!人心向背,竟如此险恶?亏我父亲对后生十足照顾,竟换来今日东郭之悲……”

“吕贤望,本官知道你如今忧心如焚,不管是匪徒一事还是吕老太公的病,都要你奔走,但这话可不能没有证据乱说,养匪纵恶按咱们大雍律来是要杀头的罪,本官纵使想要帮你,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孟苍舒摆出一副安慰人的语气,声调也十分和缓,“你先平息平息,我既答应给你家一个公道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样,待吕老太公好些,你也顺了心思,往后咱们再议这件事。”

说罢起身要走。

吕望知道哄得孟苍舒极其关键,猛地跪在地上哭道:“大人!他们……他们不是养匪纵恶,他们是收拢了叛军余孽,打算谋反诛九族的罪过啊!”

不出父亲所料,孟苍舒整个人几乎跳出半步去,脸上血色全无:“你……你说什么?”

“石家和刘家本就是和逆贼王广兴的部将有些连襟的亲事,后来王广兴被诛灭后,便有些沾亲带故的手下去投奔了他们,这些我家早就知道……可咱们三家也一直交好亲善的,其中沾了亲缘,如何好讲?我爹不知道劝了多少次,要他们谨慎些,查查人的来历,可那两家老辈在的时候便是不听,小的更是无法无天!”

“可是这是满门抄斩的事,当今圣天子在朝,他们图什么呢?”孟苍舒声音都颤了起来。

吕望压住鄙薄,继续带着哭腔道:“这些叛军的余孽在他们两家好吃好喝供着,就等着谁不服的时候充作打手,从前也办了些不地道的事,逼得附近百姓向我爹求助,咱们堡里收留了好多无路可走的乡里乡亲,他们两家本就不满,只是多少还顾及些……但今次大人您选我家地堡筑城,可是真真惹恼了这些人啊!他们本就是想靠着这些不怕死的逆兵作威作福,占尽天时地利,成为郡东一方霸主,眼下我家却与大人为百姓共谋福祉,岂不是剥了他们的利坏了他们的计么!这他们才出此下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