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即使白天他也很难保持清醒了,在高兴时,他都会突然想起夜间那些破碎而灰暗锋利的记忆,刹那,后脑就像是被人恶狠狠敲下闷棍。

直到把齐连周逐出京都,齐连周讽刺他,戳开他内心隐秘藏着掖着不愿意让人瞧见的。

这时候就得说有时候一个人醒悟,需要大部分千刀万剐,也需要有人恰到好处“提醒”。

至少谢池春那样才真正意识到了丞相周寂疆对于他,到底是什么。

是臣子,是家人,也是让他无意识依赖,让他爱到骨头缝里的爱人。

也只有周寂疆知道并且能喊他的小字,其他谁也不行。

“……”

谢池春生来与他人不同,记忆超群,奈何几十年阴阳相隔,他很难记得年轻丞相是什么眼睛什么鼻子,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比月华还皎洁、比雪还干净、比水还澄澈的君子。

但他很清楚一点。

丞相死那年,准确来说,才二十有三。

他下山那年十六,跟着谢池春四年,也才及冠的大好年纪,一般京都男子也才刚施展抱负,可他却早就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周寂疆无疑是天纵奇才,在越国京都乃至天下都留下了浓重一笔,以至于后世无数文人墨客都感慨天道不公,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偏生遇见天子谢渊那般戾气深远、暴虐多疑的君主,真乃天妒英才。

这现在,龙床上单薄瘦弱的那位君子,后背紧贴着墙,就那样蜷缩着,听着他一字一句失而复得欢喜而来的疯狂爱语。

谢池春说对不起,他动也不动一下。

谢池春说爱他,他毫无波澜。

简直就像是木头做成的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