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昧,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没有和哥哥说过那些话,你也从来没有害过爹爹!”她情绪激动,面容扭曲如鬼,十根细细的手指刺入温不昧肩头的大红吉服,仿佛铁钳子一般,要穿了他的琵琶骨。

与她相反,温不昧神色平静,好像感觉不到痛楚,抬眸望她的时候,眼中竟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唇线轻提,像锐利的刀锋,一刀一刀,扎在接发妻子迟在咫尺的心口:“师姐,我如果说,我一直都是骗你的呢?你最喜欢的小师弟,曾经当着你母亲的灵位,爬上了你父亲的床,让那位大名鼎鼎的惊鸿剑娘子,眼睁睁地看着夫君与徒弟云雨,你说,她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呢?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顺便也杀了她海誓山盟的好夫君?”

“……”曲若烟懵了,两眼空洞洞地张着,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温不昧继续道:“师姐,前尘忆梦不会骗人,你看到的都是真的,我睡了你父亲八年,终于套出了他心魔井的秘密,转头就卖给你哥哥,让他杀师弑父,登上了宗主的位子。事后,他本想第二日就杀我灭口,可怎奈夜里一回房,就见我坐在屏风后,衣衫半掩,发散于肩,手边放着的……就是当年勾引过他老子的那根红梅白雪。”

“你哥哥再是个六亲不认的狠人,他也到底是个男人。”

温不昧单手撑着地,轻巧地一扬头,伤重之下,倒生生添上了几分媚气,他指指自己的脸,微笑着说:“师姐,你看到了吗?这张脸,你喜欢,你爹喜欢,你哥也喜欢,你们全家……都喜欢,殊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以为自己年轻力壮,就能收得我服服帖帖,可是呢?五年后,继曲闲暴毙,曲逍也死得不明不白,你猜,是谁做的?”

“我,我,我不猜,我不猜……”曲若烟哭着蹲下去,双手捂着耳朵,崩溃大喊,“我不猜,我不想猜,我死也不猜——”

“是我。”温不昧语声柔和,像哄一个不知事的孩子,平平淡淡,“师姐,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相信吗?你父兄都死在我手里,你最应该做的事,当是找我寻仇才是——”

“你骗人!!!”曲若烟厉喝一声,狠狠将他搡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爹爹最爱的人是我娘!是惊鸿剑温仪!不是你!娘死后,卧室里一切陈设都没有变过,都是她当年在时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对你动心?他一生清白,怎么可能对自己徒弟做出那样的事!?爹爹,爹爹是练功出了岔子,操之过急,才不小心走火入魔丧命的,哥哥从小被他收为义子,孝顺尊重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做出……他说过的,说爹爹对自己恩重如山,今生粉身碎骨不能报,我是爹爹的女儿,就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子,他会保护我一辈子,他会,他会的!!!”

曲若烟吼完这些话,仿佛已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接下来像个哑巴一样,咽喉颤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泪水潸然,溪流一样浸湿了襟前的红衣,可她眼里的恐惧却如滔天烈焰,收也收不住。

“……”温不昧方才被她推倒,再小心谨慎,也碰到了后背扎着的魔刃,鲜血泵流,伤口霎时又深了几分。

他无力拔出那凶器,试了几次,银白色的鲛绡手套上染满了血腥。

见君如此,曲若烟惶遽之下,竟起了爱护之心:“阿昧,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天啊,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等着,我,我这就去给你找药。”

她手抖得厉害,撬不开指上的乾坤戒,几次无果干脆放弃,转过身,巴巴地去找淡定看好戏的薛朔:“薛叔叔,你那有金创药吗?阿昧,阿昧他受伤好重,神智也不太清楚,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对,他一定是疼疯了,我,我平时划破手指都想哭,他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受得了……”

曲若烟本就心智幼稚,此时骤然受了刺激,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薛朔居高临下看她,眼神轻飘飘的,像戴了张虚伪的假面。

“若烟侄女,事到临头了你还为他辩解,可见神志不清的不是他,而是你,你这般着急他,他可未必领你的情。”

“薛叔叔,求您了!”

薛朔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见他不肯施救,曲若烟便转向下一个目标,跑到无涯宗二长老曲邈面前,扯着其袖子哀求:“曲叔叔,你那有药吗?借我一瓶,今晚就还你!”

曲邈面无表情,将袖子扯出来,双手负于背后,一言不发。

无法,曲若烟又去求三长老李无为,得到的结果自然也是一样。

她泪如雨下,脸上的新娘妆全花了,不甘心地草草擦了一把,又奔向下一个,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