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先生,”江岁寒声音又轻又软,头枕在他颈窝里,心扑通扑通地跳,隔了好久,才像小兔子一样弱弱地说,“那个,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回屋里去,我没关系的……”

“想什么呢,傻小子。”萧洛被他这份纯情而又勇敢的献身给逗乐了,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个吻,戏弄道,“我都没想那档子事,你倒开始急了?”

“……过分!”

江岁寒还不到十六岁,原本为爱豁出去了,却只换来一顿戏耍,忍不住嫩脸通红,用力一推他,结果人没推开,自己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哎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小寒你别生气。”萧洛连忙扶住他,低头道歉。

可你哪里有认错的态度?江岁寒白了他一眼,见那眸子里云淡风轻的笑,气不过:“好啊,你老人家守身如玉,坐怀不乱得很,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任性,骄矜,动不动就耍小脾气,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大概都是缺点,但在萧洛眼里,却可爱得一塌糊涂。

他拥着自己心尖儿上的小美人,抵在东边一条无人小胡同里,一堵刚刚重新砌过的青石砖墙上,轻轻垂首,额头相贴:“小寒,你现在身体只是有了些起色,和完全康健相比,还差得很远,我怕伤到你,不舍得碰你,懂吗?”

他声音低沉清润,像山涧里徐徐淌过的清泉,江岁寒听着听着,耳根子就红透了,嗫嚅着张了张嘴:“我,我懂。”

“真乖。”萧洛嘴角勾着,指尖挑起他一缕黑发,放在唇边浅浅地印了一下,那虔诚又露骨的挑逗,成功让某个没经验的方寸大乱。

“先生,你,你不许再这样惹我,我,我……”江岁寒别过脸去不敢看他,一只手却放下去,掩盖住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十六岁了,是明白些人事的年纪了。

他这个样子,萧洛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不过是凭着超乎凡人的出色忍耐力,硬撑罢了。

“咳。”他轻咳一声,理了理胸口乱窜的气息,然后才一本正经地牵起少年的手,一道往医馆后院走去,“好了,江小公子不是要悬壶济世么?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吧。”

·

天元十二年夏天,江氏医馆在信州城开起来了,坐诊的是个十六岁的病弱少年,整个医馆,只有他和他副手两个人。

起初,门庭寥落,城里的人都不信他的医术,有个大病小灾,宁可花更高的价钱去别家看,也不愿踏入这不知道哪来的江氏医馆,生怕那少年身上有别的病气,去了反而过继过来。

只有些流落街头的乞丐或难民,会冲着那极低的诊费,象征性地付上一两个铜板,找这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江公子问诊。

最初的三年里,萧洛名为副手,其实是师父,带着江岁寒一个病症一个病症地记,一个方子一个方子地背,钻研医书,辨识草药,除了每月逢三逢九勒令他休息的六天,其他时候雷打不动,日日辛劳,若非身体实在积弱,干不久活儿,那么悬梁刺股凿壁偷光这种事,他完全干得出来。

有时候,江岁寒因为太过沉迷学医,而冷落了自己的先生兼夫君,总会引来一双独守空房的幽怨目光,若他继续一意孤行置之不理,那今天晚上就别想消停了。

“小寒,别研究了,那方子不算难,我有空给你写一个。”

“不行,我不能总是靠你,我得用自己的能力把它写出来。”

“……你都连着五天从早学到晚了,今天是三月初九休沐的日子,别再为这个方子费心了,你看你最近都累瘦了,好容易调养好的身体,别再垮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有分寸,唔,阿洛你别亲我,等会儿,我,我就还差一点——啊!”

一句急促的惊叫从书房里响起,紧接着,就是笔墨纸砚凌乱碰撞的簌簌声,好像误入藕花深处,打翻了一池子鸥鹭。

此事的直接结果就是,萧洛晚上没能进主卧去睡,在客房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江氏医馆的主治大夫也没能出诊,换他一脸神清气爽的副手顶了一天班。

……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总会发光。

到了第四年头上,江氏医馆着手生春的名声就传开了,那名从前病骨萧疏的少年人,也及冠长成了俊美的青年,坐在医馆看诊台后,温文耐心地接待着每一个来访的病人。

江家小公子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待身体大好,与前几年判若两人之后,他就几乎日日都出诊了,大到伤筋动骨,疑难杂症,小到感冒风寒,擦皮碰破,只要是能治的,他全都义不容辞,不论是有钱或没钱,体面或落拓,只要找上他医馆的门来,就总也不会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