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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不是人人要排队的, 旁边就有专为不适合抛头露面的闺阁娘子们搭建的暖棚, 里面是同样食材的腊八粥, 却是小锅慢熬, 精细得多。

东京城闺阁女子成千累万,想要进到暖棚里,需得有邀单, 这邀单也有规矩, 于腊八前一天由礼部派人亲自送呈, 只四品以上官员才有且只有一份, 所以每每未进腊月,有女儿多的人家就开始为这份邀单的归属费尽心思,明争暗斗,毕竟嫡女也好庶女也罢,谁能坐进这暖棚里吃粥, 谁就是家里最受宠的。

作为翰林院最有前途的李学士的胞妹,李靥倒是从没有过这种烦恼, 大喇喇甩着手里两份邀单,给了吴思悠一份:“哥哥给的, 走,吃粥去!”

“咦,你怎么有两份?”吴思悠翻来覆去地看,“这是——尚少卿的?”

“对啊,六部九卿人手一份,义兄说他家没有女眷,就托哥哥给了我,说让我邀请朋友一起。”

“叶子的朋友可不就是我?尚少卿大恩大德,吴家思悠感激涕零。”吴大娘子珍而重之地把请柬双手递给暖棚门口守卫,验过无误之后欢天喜地进了暖棚。

暖棚已经坐了不少人,火炉烧着,熏香袅袅,各处笑语吟吟。

“你一个多月不见人,李学士又拒绝了我们所有人的拜帖,可是把大家吓坏了。”吴思悠挽着好友的手,捂嘴轻笑,“尚少卿跟沈虞候急得跟什么似的,差点就约着去你家硬闯。”

“别、别胡闹。”李靥面色微红,“哥哥气我喝酒,让我闭门思过,自然是不许见人的,倒是你,这些天我不在,可有什么新奇的案子说来听听?”

“最近太平得很,连小偷小摸都很少,我的小木箱都没用了,毕竟年关将至,官印封存在即,大理寺跟开封府都想过个好年,所以铆足了劲搞治安。”

两人一人领了一碗粥,正想寻个桌子慢慢喝,旁边有一温婉声音唤道:“靥儿?”

李靥端着碗循声望去,看清是谁在喊她之后很惊喜:“苏姐姐!”

喊她的正是礼部尚书苏裕之女苏汀兰,她拉着吴思悠过去,简单介绍几句之后便在那桌坐下,“月余未见,苏姐姐更美了!”

“就你嘴甜。”苏汀兰笑道,又命自己的丫鬟翠柳把带来的食盒打开,“家里最近请了位专做江南点心的厨娘,跟咱们这边的味道很是不同,你俩尝尝。”

她又怕吴思悠拘谨,干脆拿了白瓷碟亲手把每样装了几块,“吴娘子多吃些。”

吴思悠起身道了谢,淑女一样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这位尚书女儿与李靥不同,是真正的名门闺秀,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与她同桌吃饭,压力很大。

“听说你被禁足,如今可是解禁了?”苏汀兰把一小碗粥喝完,拿了帕子擦过手和嘴,侧头看向李靥道,“我瞧着小脸红扑扑的,应是没受什么罪。”

“苏姐姐有所不知,我今次可是受罪呢。”

李靥干脆放下调羹,张开手心给她看,“哥哥打了我二十戒尺,一点力气都没留,你看这红印子,现在还没消下去呢。”

“如此严重吗?”苏汀兰闻言赶忙抓过她的手细看,“李郎也是的,怎的还真下重手?现在还疼不疼?”

“不疼了。”李靥摇摇头,撒娇,“一开始可疼呢,连筷子都拿不起来,需得孙嫲嫲喂饭才行。”

“可怜见儿的,靥儿这次可要长记性,以后莫再喝酒了。”

李靥吸吸鼻子,摆出副可怜样,还没等再说话,旁边就传来一个略带刻薄的声音,

“听说李娘子喝酒被罚闭门思过,还以为今日见不到了呢,这是被放出来了还是偷跑出来了?”

“杨娘子?”李靥闻言抬头,见来人正是前段时间在沈家寿宴跟她起冲突的杨梦芝,不禁皱起眉头,“自然是哥哥让我出来的。”

杨梦芝本就对俊朗矜贵家世显赫的尚辰颇多好感,又在皇后的可以安排下有过几次接触,情意萌动,芳心暗许,本以为自己就此可以稳稳嫁入尚家,明里暗里也以尚家长孙媳妇自居,谁料这位少卿大人不按常理出牌,顶着皇后娘娘半指婚的压力跑去李府,在众目睽睽之下求亲,让她成了东京城各家后宅的笑话。

李靥禁足月余,她也在家没有出门,估摸着大家应该忘得差不多了,这才出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腊八粥会,谁料冤家路窄,一来就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她居高临下乜了几眼,眼神扫过李靥正被苏汀兰抓在手里的掌心,不由勾起嘴角,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这是被打了吗?李学士可当真下得去手。”

“与你何干?”

“倒是没什么关系。”杨梦芝嗤笑几声,“只是听闻李学士一向最疼妹妹,如今看来,不过传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