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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解了宋清荟为什么会精神失常,可正是理解了宋清荟,才更清晰地明白,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踏着宋清荟留下的脚印往前走着。即便有释传的保证,也很难令宋寄心安。

他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他能牢牢记住释传同样爱他,释传抱着他对他说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那些保证足够让他生出无限的底气,能让他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绝不会变得和宋清荟一样,他不会再被抛弃一次。

他能在厨房守好几个小时,只为给释传炖一盅浓汤。也能在雪地里踩一个心形,然后又兴致勃勃地推释传下去看他明目张胆的爱意。似是要把当年两个人未完成的早恋该做的事都做一遍,甚至真的傻乎乎地去买一对情侣手链来戴在两个人腕上。

释传也由着他,几乎温柔地接纳宋寄所有的举动。

他会喝干净宋寄喂到嘴边的每一口浓汤,即便里头掺了药材,苦得像一碗中药。一同下楼看雪时,释传会努力抬起手将宋寄肩上的雪拂去。他们会因为对方通红的鼻头而笑出声,会在雪中短暂地亲吻对方。可着释传的身体,在短暂的拥吻后宋寄又匆匆忙忙地将释传推回温暖的屋里。

他还会把释传抱到沙发上,用好多靠枕和软垫让释传坐得稳当,然后两个人同盖着一床厚厚的绒毯看电影。释传因为呼吸问题会微微张着嘴,偶尔看得太过入迷,嘴角会溢出来一点涎液。宋寄也不嫌他,会轻轻掀开绒毯够过一张抽纸帮释传把嘴角擦干净。

当宋寄在商场里见到那对情侣手链挪不开眼时,释传会笑着刷卡让柜台打包。回家后晃晃悠悠地将手递给宋寄,让他帮自己戴上。因为肌肉萎缩释传的手腕看上去比宋寄的还要细一些,腕骨突出手掌无力地往下垂着。

买来的手链还要宋寄自己用工具拧掉两个结扣才能戴稳在释传手上,但当释传颤颤巍巍抬起手时,那根银色的手链在光下熠熠发亮,宋寄仍旧觉得十分开心。

他乖得像一只小猫,只要是挨着释传的时候,他做什么都轻轻的。连靠在释传身上的动作都放得很慢,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让释传不舒服。

也有不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宋寄又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会多疑地去猜释传说话的语气,甚至连释传发过来的微信宋寄都要一遍遍反复看,去揣摩释传打字时的情绪。

宋寄知道这样不对,知道释传双手功能几乎等同于无,打字都尽量简单。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万一不是呢?万一不是打字困难,就是他心情不好懒得同自己说话呢?

每当能感觉到一丁点释传不对劲,宋寄就会无比紧张。他开始回想自己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释传生气了,又或者释传对这段关系已经感到腻烦和厌倦?

有些时候他会壮着胆子去问,心翼翼地凑到释传跟前,习惯性地蹲下仰望着释传。小声地问释传:“哥哥,是不是我太闹,你不高兴了?”

因为紧张和怯懦,宋寄会不由得抓着点什么,有些时候是盖在释传腿上的毯子,有些时候是释传的软掌。但无论抓着什么,都可以明显地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释传不明白宋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忧,尽管他每次都很耐性地解释自己没有心情不好,即便有也不是因为他。

但宋寄还是会这么想,还是会忍不住让自己踩在薄冰之上。

但他宁愿自己一直这么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而不是突然脾气上来那般面目可憎。

释传还是忙,陪宋寄的时间大多是他身体实在不舒服只能静静休息的时候。身体一好转,齐言就会立马凑上来。然后释传便会被抱上轮椅,要么去书房办公,要么就外出,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等一切忙完了,释传又变得疲惫不堪,连话都不想说,瘫软地躺在床上掀开眼皮都觉得费劲。

每当这个时候,怯懦之下宋寄又会生出一丝偏执。

他偏执地觉得齐言很碍事,有些时候门铃响起来他都不想佣人们去开门把齐言放进来。

宋寄最讨厌的就是每天下班回来后家里空荡荡的,他会固执地一直等到释传回来才肯去洗澡换衣服睡觉。如果释传当天晚上没有回来,那他会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天亮,等到释传回来。

到了后面,他开始讨厌释传出门。好几次宋寄会疯了一样堵在家门口,甚至有次为了让释传回去,他还推了释传一把。等冷静下来后,连他自己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太过不可理喻,简直无理取闹。

那次推了释传一把,险些没让释传摔下轮椅。虽然在释传踉跄的一瞬间,宋寄就回过神来一把将坐不稳的释传抱住,但他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