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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着那大片的地,不禁有些羡慕,以今年这种兵荒马乱灾祸不断的年景,能种下这么多庄稼属实不容易。

再往前走,有些还未收完的地,那些人惊奇地发现,地里收上来的那些东西自己根本没见过,白花花的,活像刚下过场大雪似的,而且一筐筐的,数量多得让他们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灾年吗?丰年也很少能见到这样的盛景啊!

运送那些‘雪团’的车也古怪得很,前面比普通的牛车多了一个轮子,坐在上面两脚一蹬,那辆三个轮子的怪车就走了,根本不用再套上牛或者驴来拉车,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将近两个时辰后,他们看到一大片竹篱笆围起来的区域,后面有好多排简易的房舍,那些屋子只弄了房顶和一面北墙,东西两边只有柱子,挂着一垂到地的竹帘和布帘,朝南的这边直接空着,不过倒也方便他们看清里面。

房子里放的那些物件很多也跟他们熟悉的有所区别,不过大致还是能看出来,是些织布机、纺车、染缸之类的东西。每样物件都转得飞快,有人坐在机器后面,有人穿梭忙碌,一切都井然有序,而那些机器上用的东西,正是他们刚才见过的那些白花花的‘雪团’,

原来那些雪团是用来织布的,不是用来吃的,灾民们心底不禁略微有些失望。

竹篱笆外面,许多辆那种奇怪的三轮车正从几个方向赶来,忙着将车上的雪团送进去。他们也看到其中看到两三辆驴车和牛车,但数量远不如那些三轮车多。

经过那处大布坊后没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兵卒口中的临时安置所。

那里的房子比哨栈和布坊都要好一些,虽然是大通铺,但三面都有墙壁,朝南的这边也是竹布帘,不过此刻已经高高卷起,系在了门楣的位置,屋外的阳光直接照在屋内的土炕上,倒是十分敞亮。

房子左边是鸡圈和羊圈,一眼看上去,个个都养得体型肥润,就是吵闹了些。右边是匠器棚一样的地方,放着很多农具,还停放着几辆那种三个轮子的怪车。

屋后应该是厨房,按照时辰应该是在做午饭,隐隐有米粥的味道飘散出来。

负责安置所的那位军侯姓杜,长得白白净净的,跟沧州城的那些书生似的,为人也很和气,说话总是带着三分笑意,问得比昨晚的那些兵卒细致了许多。

听完他们的解释后,那位军侯轻描淡写地扫了眼人群,“那你们来定州有什么打算?”

胡山垂下头,搓着手,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其实我们当时就顾着逃命,也没想太多,表兄那边要是容得下,我们就在他这边住下,容不下,我们就再往北边走走,总归就是想求条生路,混口饭吃。”

那些鸡羊的声音有些吵,说到后来,他不得不略微加大了些声音。

“既是如此,为何不见你们的妻儿?” 一个陌生而好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胡山诧异地抬起头,发现那位姓杜的军侯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位谪仙似的小郎君。

那位小郎君眉目清朗,比画上画得都好看,他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九环白玉蹀躞带,身姿挺拔,俊逸出尘,胡山霎时间看呆了。

“阿叔?”见他发呆,那位小郎君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小郎君手上的皮肤也极其白皙,清透得跟沧州城里卖得老贵的那些白瓷似的,指尖透着微微的粉色,看不到半点茧子,一看就是豪富之家锦衣玉食才能养出来的人物。

胡山本想称呼他为‘军侯’,但他那身打扮怎么看都不像当兵的,一时便卡住了,憋得面色微红。

“我姓顾。”那位小郎君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适时地开口。

胡山拘谨地垂下头,掩饰掉脸上的表情,“顾小郎君有所不知,咱们这里都是穷汉,有些还没娶上媳妇,有些是被沧州那些人抢拉去抵税了,还有些,是腿脚慢被人家追回去了,也就是我们这些光棍儿汉不拖家带口的才好跑。”

“也是。”那位小郎君微微点头,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墨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琉璃样的光彩。

杜姓军侯见那位小郎君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道,“诸位可以在这里暂且住下休息,我们会派人去连阳县赵家庄那边给你的表兄带个消息。若是实在找不着人,大家也可以考虑下在定州垦荒,具体的我会专门找个人给你们解释。”

半个时辰后,那群难民喝饱了粥,坐在距离安置所不远的树荫下休息。

先前肚子叫的那个青年斜靠在树干上,美滋滋地拍着肚子,对旁边的胡山道,“这粥可太好喝了,尤其是里面加的那个叫番薯的东西,甜滋滋的,你要是不拦着,我还能再喝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