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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微微喘气,一手死死拉着玉宸,犹嫌不够一般,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不要去看,玉宸,不要去看。”

他声音急促,眼眸中透着股狠意。抬手一招,生生自虚空中抽出一柄长剑。

剑是虚影,道是根本,道剑成型的瞬息,似有闷雷于界外响彻。

紫霄宫中,浮黎猛然站起身来,又被鸿钧抬手拦下。

道祖负手于后,望着混沌之中疯狂翻涌的云海,无悲无喜地看了他一眼:“浮黎,你要去哪?”

“是玉宸……”他却只喃喃念道,又深深皱起了眉头,“不对,应当是——「上清」。”

圣人的眼中压抑着浓郁到近乎挥之不去的疯狂,像是沉默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之下的厚重玄冰,无人见得其下刻骨铭心般的执妄。

他抬头看向鸿钧,慢慢地,自袖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拂开额上墨发,露出鸿钧留下的那朵梅花。

浮黎就这样跪在鸿钧面前,一如经久之前,同样固执的玉宸。

“师尊,弟子欲往归墟。”

鸿钧静静地看着他。

太初太始两位天道对视一眼,下意识保持了最高程度的缄默。

“无论本座说什么,你们兄妹二人,皆是要这般一意孤行吗?”鸿钧淡漠地开口道。

浮黎却只言一句:“师尊,您早已做好了打算。”

他跪于紫霄宫冰冷的长阶之前,身姿挺拔,如霜似雪。万物从未入过圣人眼底,他也从未将世事无常放在心上。

可是总有一个例外。

一如通天之于元始,一如玉宸之于浮黎。

玉清,玉清,玉石冰冷,怎堪有情?

鸿钧:“先前我劝你之语,太始太初劝你之言,你可都记在心上?”

浮黎:“弟子谨记在心。”

鸿钧又道:“你们兄妹二人,皆由盘古而来,也算得上一句同源而生。因此羁绊,你们互相纠缠,互生心魔,成了彼此最深的劫数。浮黎,你可知你这一去,恐怕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他并未犹豫,大底是早已回答了千遍万遍:“既然是劫数,必然要得一个「解」,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去解。”

“师尊,如您所见,弟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鸿钧低头看他,半晌,又抬起手,点上那朵梅花印记:“浮黎,作为师长,我已劝你多次。本座已经仁至义尽,劝无可劝。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让本座为你去做吗?”

额间的印记骤然灼热起来,仿佛有一团火在上面翻滚。

浮黎垂首叩下:“弟子万般感激师尊,并不敢再有奢求。”

鸿钧终是沉沉一叹:“善矣。”

道祖神色漠然,唯在徘徊的天光云影之下,闪过一二怅许。他翻手抓起了什么,借着那力道拍出一掌。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你去吧。”

浮黎抬眼望着鸿钧,忽而笑了起来,仿若皑皑白雪于转眼间冰消雪融,又低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他总归是如愿以偿,偏又觉出几分更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