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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双臂浸没在油锅中,似乎浑然不觉,神色从容,过了一会方缓缓抬离油面。旁边的小沙弥早已取来毛巾,抢上去替他擦净油污,但见那双手臂完好无损,与常人无异。

众人再次惊呼起来,这回乃是由衷的赞叹,掌声如雷,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紧接着韦陀护法表演了刀枪不入的神通、伽蓝护法表演了呼风唤雨的神通、弥勒护法表演了隔空取物的神通,每一次表演都能引起观众们的欢呼声和掌声,许多狂热的信徒甚至激动得哭泣起来。

四大护法都已登场亮相,在木台两侧肃容而立。但听锣声木鱼声诵经声同时响起,旗幡飘扬,宝盖升空,两列小沙弥手捧着净瓶、佛尘、佛经、莲花、锡杖等物缓步登台,神情肃穆,飘然出尘。台上的各种声音忽然同时止住,台下的百姓亦止住了呼吸,现场针落可闻。忽听一声庄严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其声直撼人心,滚滚如雷,尽显佛家的无上威严。佛音方落,布幔之中蓦然光华大亮,烟雾升起,一位手结法印、身披袈裟的和尚悬空盘坐在烟雾之上,似被无形而神秘的力量托举着,缓缓飘上木台。

“是弘远大师!”“天啊,弘远大师在飞!”众人被弘远大师的神通惊得目瞪口呆,有些人情不自禁的跪拜叩首,感谢佛祖显灵。

弘远大师踏到台上,双掌合什,向西天遥遥行了一礼,朗声道:“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人间多苦,净土轮回。欲脱离无边苦海,须全心敬奉佛祖菩萨,求得佛光降临,以免却下一世的苦难。各位施主,我万佛宗乃释迦牟尼佛亲手创立的宗门,以救民于水火,免却众生疾苦为修行宗旨,广纳信徒,无需落发剃度即可成为门下弟子。信我者,来生永享富贵荣华,长命百岁,子孙延绵。若是虔心礼佛,感动佛祖,本座还可以施展佛光灌顶大法,为虔诚的弟子洗净全身污垢,教授他佛门神通,强身健体,永不患病。我万佛宗入世修行,讲的是缘分,有缘者自可分享佛门荣光,受佛祖保佑。我等在贵宝地逗留时日无多,欲入门者请移步云天寺,过时不候。”

弘远大师说罢,便有两个小沙弥抬了一缸水上台。弘远大师自袖袍中取出几张符文,口中念念有词,抬手一扬,符纸飘到空中,金光蓬的一闪,喷出金灿灿的火焰,自行燃烧起来。众人又是惊呼雀跃,眼见那符纸的灰烬落入水缸内,顿时群情汹涌,纷纷朝前挤去:“神水!”“大师,赐给我神水吧!”

四大护法及其他和尚早有应对的经验,如何安抚疯狂的百姓,如何按秩序排队上台,如何领取神水,井井有条,忙而不乱。在近乎疯狂的气氛中,弘远大师不知何时飘然下台,消失不见。

胡笑天注意到每个上台领取神水的人,都要往那个贴有“佛祖保佑”的大箱子里投入铜钱。钱币相互敲击的叮当声是如此刺耳,但每一个人都视为当然,无人提出异议。胡笑天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哪里流窜而来的佛门败类,利用江湖手段蛊惑百姓,骗取钱财,当地的官府竟不予理会吗?又或是与这伙骗子暗中勾结,坐地分赃?

一缸“神水”售尽,意犹未尽的人们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又涌向云天寺,争先恐后。现场只留下几个小沙弥收拾残局,他们笑嘻嘻的朝众人指指点点,并无半点佛门弟子的自觉自律。

胡笑天正欲走开,忽见眉开眼笑的刘大柱自人群中钻了出来,忙招手道:“大柱,我在这儿!”刘大柱兴冲冲地跑过来,手舞足蹈的道:“胡秀才,若不是惦记着跟你碰面,我真想跟他们去云天寺看一看热闹。秀才,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弘远大师、四大护法施展的神通?天老爷的,太厉害了,我想都没想过世上有人具备这般本事。”胡笑天摇头道:“大柱,佛门首重佛法传承,明悟经文,刻苦修行,求证因果,岂会如江湖术士般招摇敛财?这些所谓的大师多半不是真和尚,你还是不要相信为好。不然到了最后被他们骗光钱财,悔之晚矣。”刘大柱张大了嘴,道:“胡秀才,你说他们是假和尚?不会吧?我刚刚还花了四十文钱,讨了一瓶神水呢。”胡笑昊天皱眉:“你要神水何用?”刘大柱低声道:“我爹咳嗽的老毛病一直不见好转,我又没钱请大夫上门治病,想着讨得神水之后,便可让他老人家摆脱病根。秀才,这神水到底有没有效用?”胡笑天道:“大柱,我晓得你是孝子。但你想想,一张符纸化成了灰融入水中,这平平常常的水怎么会就变成了神水呢?它受佛祖点化过吗?它是菩萨的手掌碰过吗?即便真有一点点的法力,一大缸水被几百人分掉,难道能同时让几百人起死回生?假如这瓶水如此神奇,别说你花四十文钱,你花上四十两银子都买不到!”刘大柱又是沮丧,又是愤怒,跺脚道:“这可咋办?我卖了二十双鞋才凑到四十文钱,这下子都打水漂了。”胡笑天微微笑道:“别着急,我会帮你讨回来的。”刘大柱半信半疑道:“胡秀才,你要找他们说理吗?他们人多拳头大,只怕你一斯文人要吃亏。”胡笑天道:“有理不在声高,人多未必占优。你等着瞧便是。”

看看天色不早,两人往城外走去。穿过街口,只见路边的小饭馆走出六七个醉醺醺的汉子,敞胸露怀,胸口手臂上大都纹有刺青,勾肩搭背的大声说笑,见者无不仓皇躲开。双方甫一照面,一个醉汉蓦地大叫道:“刘大柱,死秀才,你们居然敢偷偷进城?!”正所谓冤家路窄,这人竟是夹着尾巴出逃的蒋屠户。

刘大柱暗道不好,跨前一步挡在胡笑天身前,怒道:“蒋屠户,你想怎的?有种的回村里把你做的丑事了结清楚,躲在城里喝酒做缩头乌龟吗?好狗不挡道,闪开!”

蒋屠户脸色涨红,指着两人叫道:“大虎哥,就是这两个家伙断了我的财路,害我有家不能回。今日正好撞上,别放过他们!”

那伙泼皮无赖最是好惹是非,哗啦一声散开堵住去路,个个撸起衣袖,目露凶光。那胸纹饿虎的大汉呵呵狞笑道:“小子,我是四海帮的副帮主蔡大虎,罩着半个县城,手下有上百号能打能杀的兄弟。识相的,乖乖给我表弟磕头认错,不然你们别想直着走出城门!”

刘大柱梗着脖子道:“我跪天跪地跪爹娘,蒋屠户算什么玩意?想打架,我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