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花台后,露着一只脚。那脚是那么纤细,绣花鞋是那么眼熟。花溅泪心中一颤,一步跨了过去。只见韵儿倒在一丛蝴蝶花下,心口插着一只飞镖,直没入柄。花溅泪急忙用手一探鼻息,却早已气绝。只见韵儿双眼圆睁,竟是死不瞑目。花溅泪颤抖着手为她合上双眼。月光下,只见韵儿双唇乌紫,这镖上显然有毒。花溅泪取出飞镖,凑鼻嗅了嗅,又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

“宫,宫主——”身后传来一声细若游丝的低唤。花溅泪一转身,只见一棵黄桷树的阴影之中,隐隐有一个人靠在树根上。

她叫道:“情姐,是你么?”放下韵儿,掠了过去。果然是可情,她靠在树上,胸上三处深深的创口,衣裳早已被血浸透,双眼仅睁开一线,眼神已混浊。花溅泪连忙点了她伤处四周的穴道,把她抱在怀里,一手对了她掌心,为她渡入真气。可情双唇微微动了动,似有话讲。花溅泪低下头,将耳凑她唇边,只听她道:“孩,孩子——”

花溅泪含泪道:“情姐,你是说你的儿子冰儿是不是?你放心,我会找到他,把他带回冷香宫,交给我大哥,把他抚养成人。”眼见她伤势如此之重,难以救活,不由心如刀绞,流下泪来。

可情又断断续续地道:“画,画——谢谨蜂——我怀里——”声音低弱至极,模糊不可辩。花溅泪听了许久才明白,道:“你是说你画了谢谨蜂的画像,放在怀里了是不是?你是想告诉我对照谢谨蜂的画像,就可查出他在江湖中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可情费力地道:“不错——我,我好恨!”头一偏,闭上了双眼。

花溅泪哭道:“情姐,是谁杀了你,是谁?”将可情扶起,双手往她背心中再次渡入真气,但无论她怎么催动内力,可情也再无半点反应。花溅泪松开手,抱她入怀,回想与她自幼长大的种种情谊,悲恸难抑,泪如雨下。

树顶上,忽有树叶微动,接着一把暗器满天花雨般当头罩落。花溅泪虽在悲痛之中,却未放松警惕,头上树叶微动声传来,已知树上有人,抱着可情就地一滚,避开这致命偷袭,刚一出了树荫,即掠出三丈余远。右足一踢,已将那沉重的桌面在身前立起,夺夺夺一阵闷响,如影随形的一把暗器,已尽数插在了桌上。

花溅泪放下可情尸身,身形掠出,如鹰击长空般直扑那黄桷树之巅。树巅上站着一个戴青铜鬼面具的人,却是那曾在幽灵宫中见过的勾魂使者。勾魂使者哪敢接这含愤而出的一掌,一仰身从树上倒跃下来。可花溅泪的身形比他更快,还未至树巅,见他跃下,身子在空中一顿,流星般坠落,后发而先至。他双足刚一落地,花溅泪的冷玉断肠箫已指在他咽喉。彻骨之寒从咽处肌肤传来,勾魂使者再不敢动弹。

花溅泪冷面如霜,怒道:“勾魂使者!竟然是你!想不到可情提起你来,还说你是聚雄会中唯一待她好的人,没想到她最终竟是死在你的手里!”

勾魂使者面具后的眼中起了一种奇怪的变化,颤声道:“她说我是唯一待她好的人?她,她真是这般说吗?”

花溅泪道:“不错。没想到,她竟看错了你!可情乃冷香宫之护梅使女,已足可算得上江湖中一流高手。你虽是唐门嫡传弟子,若论武功,却根本不是可情的对手。你若非借了她对你的信任和好感,突然偷袭,又怎能伤得了她?”

勾魂使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平静下来,道:“你说得不错,我本奉了幽灵宫主之命,来杀她灭口。我自思非她敌手,便假意相助,提前一步赶来,帮她把杜大善人一家三十几口先杀个干净,只留下杜大善人一人,等她来亲自手刃。就在她拔剑刺向杜大善人时,我在一旁用喂毒的暗器偷袭了她和韵儿。”

花溅泪未料他竟如此爽快,直承其事。一听他亲口说出暗害可情和韵儿的经过,悲愤之下一掌击出。勾魂使者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跌入一丛花中,挣扎着坐起,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花溅泪道:“你虽非我对手,也未尝不能和我对上几招,为何却毫不避让反抗?”勾魂使者喘息道:“我身为唐门弟子,却投靠了聚雄会,短短一年作孽太多,该有死报。以宫主之尊,自可代替家父清理门户,我愿一死以谢罪!”

花溅泪道:“你倒底是谁?这幽灵宫分明就是聚雄会的组织,你为何会与唐畏一同背叛唐门,入了聚雄会?”

勾魂使者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秀的脸来,道:“幻月宫主,弟子本是唐门掌门唐玄机的第七子唐逸。那在树林中偷袭你的茶倌是我三哥唐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