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迹道:“你已来日无多,他又如此痴恋于你,你二人两情相悦,何不好好在一起欢渡这一年时光?而非要彼此折磨,受这相思之苦。”

花溅泪道:“你是个明白人,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将死之人,一切打算都自要把他放在首位。若与他长相痴缠,他纵是百炼精钢,也会被炼作绕指之柔。明年我撒手而去,他如何渡过余生?我自是得了快乐,却给他留下无尽之痛,我于心何忍?长痛不如短痛,若在这一年之中,疏远他,冷落他,先让他慢慢死了心,将来我死我活,对他都已无所谓。”

白无迹摇头道:“可你这一年何其之苦?而且,你以为你疏远他,冷落他,他就会不爱你了么?只怕你白受一年痛苦,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花溅泪道:“男女情爱,需要彼此感应。岂有单相思一生之理?只要他以为我不再爱他,自会慢慢死心。只要他永远都不知道我是为他而死,他就会慢慢忘了我。人之一生,何其漫漫,他岂会为这数月情爱而磋砣一生?”

白无迹道:“那你准备怎么做?你总不能一直避着他,让他为寻你而将这数月期限白白耗尽?”花溅泪面露忧色:“这正是我最担心之事。我不知要怎样才能快刀斩乱麻,让他尽早对我死心。”白无迹想了想,道:“我倒有一计,只怕你不肯。”花溅泪道:“但说无妨。只要能让他彻底死心,我岂会不肯?”

白无迹道:“若要他对你变心深信不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你已另有所爱。那晚我一时冲动,正想告诉他,你为他所作的牺牲,你及时出现阻止了我。从他种种不自禁的言语表情,我感觉得到,他对你我已起了疑心。若你不介意被人视为水性杨花,我也不惜扮那横刀夺爱之人。”

花溅泪愣住,良久才道:“好计!只是,这对你太不公平。”白无迹道:“你为何每次言事,都先替他人考虑?你为什么不替自己多多打算?就算你已只能再活一年,也不该如此自暴自弃。你不用为我歉疚,我身上背负的恶名,比这恶毒十倍的都有,何况如此香艳之戏,由我这采花贼来出演,倒是正合适不过。”

花溅泪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说得不错,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这一生,我欠你太多,我无以为报,惟待来生。”白无迹微微一笑:“你情我愿之事,怎能说得上亏欠?如果你真想报答我,我倒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若能应了我,就什么也不欠我了。”

花溅泪道:“白兄请讲。”白无迹道:“我本孤儿,无兄弟,无姐妹。若你不嫌弃我声名狼藉,我想和你结拜为兄妹!”花溅泪知他是故意要和自己先定了兄妹名份,方好依计行事,以免自己尴尬。他对自己,实是考虑周全呵护备至。心下感动,红了眼圈,扑地跪倒在地:“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白无迹也跪倒在地,还了一礼。两人就这样隔溪对拜,结为兄妹。白无迹心中暗叹:“这一拜,从此便再无他念可想。萧雨飞还未死心,我之心却是不得不先死了。”

一连忙了三日,花溅泪才将积压的事务一一处理完毕。百忙之中,竟无半点闲暇顾及儿女私情。到第三日傍晚,看完最后一份卷宗,慢慢踱至吟露园的水池边,陡然想起数月前与萧雨飞在此相会的情景,心头一痛,不由怔怔地望着溢香亭出神。

“宫主,谷口有飞鸽传书!”护菊使女可思送来一封密信。

花溅泪以为是萧雨飞到了,心中砰砰乱跳。打开一看,上面写的却是:梅花门九公子带了数十身份不明之人,抬了二十口大木箱,已至谷口,请求入宫觐见。

可思道:“宫主,九公子素来和朝廷要员结交甚密,上个月,九公子已认了淮安王为义父,此事发给宫主和老爷的密报已经禀报。现在老爷和夫人均不在宫中,九公子却突然前来,还带了一干不明身份之人,不知是何用意?”

花溅泪叠好信纸,目中精光闪动,沉思片刻,微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随梅九龄前来的,必是淮安王之信使。那木箱之中,装的乃是淮安王给我的见面礼。”可思道:“他们会不会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花溅泪笑道:“梅九龄虽热衷仕途,却必竟是梅花门下弟子,我的亲表哥,他岂敢如此放肆!淮安王认他作义子,正是想借他之手,与冷香宫和武林门派搭上关系。所以随梅九龄前来的,必是淮安王的密使,来探我的口风来了。吩咐十护法,到谷口迎接,再吩咐司仪,准备下香案红烛和回赠的礼品、赏钱。”

一个时辰后,有弟子送来了梅九龄的拜贴。花溅泪打开一看,笑道:“果然不出所料,淮安王真是大手笔啊,一出手就是十箱奇珍异宝,外加黄金万两。还说已奏明皇帝,拟封我为护国大法师,要冷香宫从武林中挑选一百名武林高手,为朝廷训练五万精兵,以御西北异族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