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一口气,道:“语儿,你怎么还未回房休息?”花溅泪道:“我刚刚把毒经改好,过来交给你。这三册毒经你以后可要好好背记,江湖上使毒之人层出不穷,尤其是聚雄会,网罗了不少使毒的好手,你可要多加小心。”

萧雨飞笑道:“师父的吩咐,徒儿敢不记在心上?师父每晚都不妨抽查功课,看徒儿完成得如何?”起身下床,站在她身后,揽住她肩。闪电过后,舱中一片黑暗。他只觉心跳得厉害,捧起她披散的柔发轻吻。她没有拒绝,也没有避开,身子在微微颤抖。

忽听“咚咚”一阵敲门声:“有人在家吗?”仿佛一个老朋友前来串门聊天,是一个女子声音。萧雨飞披上外衣,走去开了门道:“谁?”

一个冷艳的青衣小婢款款拜倒:“小婢丁灵儿奉了主人之命,特来请萧公子赴宴!”赴宴?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萧雨飞奇道:“你家主人是谁?”丁灵儿道:“公子去了就知道了,又何必多问?”萧雨飞板着脸道:“我还没答应去呢!”

丁灵儿笑而不答,只道:“小婢在小舟上相候。”轻轻跳上系在舫边的小舟,坐在船头悠闲地拍打着湖水,面露微笑,笑得是那么自信,天上的狂风闪电,身边的黑暗波浪,似全然不放在眼里。是什么样的主人,才能调教出这样与众不同的婢女?萧雨飞的好奇心又动了。一回头,只见花溅泪走了过来,立在门后,望着丁灵儿发呆。

萧雨飞道:“你认识她?”花溅泪道:“不,不认识。”她又怎会不认识?在那黄山脚下的小镇上,那华丽的香车,那冷艳的美婢,那绝美的玉手与高高在上的语声——萧雨飞道:“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我倒真想看看,她的主人究竟是谁。你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花溅泪望着丁灵儿,喃喃低语道:“是,我等你,我会等着你,等你回来——”舱中实在太暗,萧雨飞站在门外,看不清她的脸,没有发觉她的眼神是那么凄凉。他一转身,足尖一点,掠上了小舟。

丁灵儿笑了笑,似在说“我早知你会上来”,手中双桨一荡,小舟箭一般地向远处驶去。萧雨飞立在舟尾,回首向画舫上望去。只见花溅泪已出了舱门,倚门而立,一道闪电划下,照得她的脸青白吓人。狂风吹着她的白裳与披散的长发,衬得她更是弱不胜衣,又仿佛一只折翅的燕子要被雨打风吹去。他心中突然一颤,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丁灵儿运浆如飞,小舟早已去得远了。

花溅泪看那小船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心中想起那签上所言,暗道:“月丽人怎会在这个时候请他赴宴?难道一切真是命中注定,我要在今夜与他永别,她就恰到好处地来与他重续前缘?唉,他本是从她处来,自当还归她处去。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船尾系着白日里与萧雨飞划来的那叶小舟。她跃上小舟,解开缆绳,双浆一荡,箭一般朝与萧雨飞所去方向相反的方向划去。这时,她的泪终于悄然流下。她已下了决心,离开他,至死不见。长痛不如短痛,若再与他朝夕相处,一年后,情必更深,她月月毒发,熟记毒经后的他岂不会察觉?若他知道她是为他而死,大恸之下,还能遵守与她的生死约定吗?她早已暗中做好了准备,只待晚上萧雨飞熟睡之后,便悄然远去。

未料临走前,萧雨飞却会去与月丽人相会。一想到两人雨夜相会后的种种场面,她更是心痛不已。她拼命摇着浆,任泪花在风中零落,已分不清方向。小舟要飘向哪里?她已根本不在乎。小舟越去越远,渐渐也被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丁灵儿摇着船。船去如飞。远处已有灯光闪现。正是一艘豪华的画舫。画舫内灯火通明,在这狂风之中,说不出的温暖神秘。舱门前两名锦衣美婢盈盈拜倒:“萧公子,请!”

舱中放着一张软榻,榻上摆满佳肴,无一不是他平时最爱吃的美食。桌旁却坐着一位风韵惑人的黑衣佳人。她正专心致志地烫一壶酒,舱内酒香浓郁,不饮自醉。

萧雨飞一愣。他原以为这请他赴宴之人有什么阴谋,甚至是聚雄会又在故弄玄虚,没料到却是本该成为他妻子的“江南第一美人”月丽人。他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颇为尴尬。

月丽人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妾特地备下美酒佳肴,请公子前来小酌,不知肯否赏脸?”她今夜淡扫蛾眉,一头青丝蓬松地挽在头上,只插着一只别致的金步摇和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牡丹。身上穿着一袭半透明的黑纱长裙,美艳无比。

萧雨飞道:“不敢当。在下只是有些意外,还以为是哪位仇家在故弄玄虚。”月丽人轻笑道:“若非如此,公子肯屈驾前来么?公子若是怪罪,妾当罚酒三杯以陪罪。公子请坐。”

萧雨飞只好在她对面坐下。在他座前早已备好一副象牙杯筷。月丽人玉腕轻抬,将烫好的酒倒了两杯,道:“公子,请!”说罢当先一仰首将酒喝下。再以空杯示意。萧雨飞犹豫了一下,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觉这酒入口醇美无比,口齿留香,不由赞道:“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