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飞道:“你也不用犯愁,这幽灵宫主一定就是聚雄会中人,咱们即便给她五十万两银子,她也未见得就肯放人。”花溅泪道:“此事必定也是谢谨蜂在背后谋划。他是想不停制造事端,牵制我们的精力,浪费你的时间。如果真能见到可情,从她身上多多少少总会查到一点消息。只是在杭州,咱们人生地不熟,急切之间,如何能再凑到二十万两银子?”

萧雨飞沉吟了许久,道:“昆仑派前掌门南宫君就住在杭州。南宫世家,富甲天下。我们可找他暂借。我爹与南宫君是二十年的至交。还记得当年爹爹三十寿辰,南宫君送的寿礼就是一对价值连城的羊脂玉瓶。”花溅泪道:“你已八年未见过南宫君了,他能认出你么?”萧雨飞摸了摸腰间的断肠剑,道:“他虽认不出我来,但他会认得这柄断肠剑。如果他不肯借银子给我,我也只有先把这剑抵押给他,待日后慢慢赎回。”

花溅泪道:“这剑是冷香宫至宝,师叔若追问起来,你如何交代?不如把我们这对龙凤玉箫抵押给他。”二人计议已定,写了拜贴,备下礼物,往南宫世家而去。

南宫世家,果然富甲天下。这么大一所宅院,布置得如此豪华,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在这里,你几乎可以见到你这一生中能见到的各种奇珍异玩,有的却是皇宫中也未有的绝品。南宫君的客厅古朴而典雅,墙上字画无一不是名家真迹。厅中坐椅均是用整块檀香木雕成的雕花大椅。用来沏茶的杯子是犀牛角所磨制,地上铺的却是来自波斯的毡毯。

唯有南宫世家,才能有如此大的出手,如此惊人的阔绰。但,无论是神偷还是巨盗,都不会有人来打南宫世家的主意。因为,这里住的是十六岁就击败了黑道高手谭羽,十八岁就名满天下,二十九岁就接掌了昆仑派的南宫君。五年前,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大徒儿余磊英,还将唯一的独生爱女嫁给了他。自己则安心回到杭州老家,悠闲渡日。

现在,这位武林名宿正拿着一个盛满西域葡萄酒的夜光杯,含笑看着这两个在黄山大会上引起万人瞩目、一月之内名扬天下的少年人。他放下夜光杯,拿起了那对晶莹圆润的玉箫,仔细把玩了一会儿,脱口赞道:“好玉,好做工!如此玉箫,真乃稀世之珍,老夫一生,见过奇珍异宝无数,却从未见过此等珍品。这对玉箫,实乃无价之宝,岂只值二十万两?”

萧雨飞道:“富时万金不嫌多,贫时一文也为珍。晚辈愿以这对玉箫作押,向南宫前辈借银二十万两应急,三月之内,定来赎回。”南宫君道:“南宫世家,略有家资,何需抵押之物。我与令尊的情谊,岂是钱财可以算计?”萧雨飞知他豪爽,也不假意推辞,躬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只是晚辈这次借银,乃晚辈私下有急用,与家父并无关系。”

南宫君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此等小事,我不会向令尊提起。你不必谢我,应谢你们自己。俗话说,挣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水退沙。南宫世家此时固然富足,但我也难保南宫世家能永远昌盛下去。所以,我也很珍惜今日之所有,并非一掷千金的豪客。我之所以愿借给你,就是因为你自己。而并非仅仅瞧在你爹爹之面。在无名寺中,你遭遇大变,却面不改色,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令我好生相敬。我也好生嫉妒,你爹爹居然调教出你这般优秀的儿子。我那几个孽障,哪有一个及得你!”

萧雨飞红了脸:“前辈过奖了。晚辈任性妄为,行事莽撞,才会惹祸上身,连累爹爹与冷香宫,哪里当得前辈如此评价。”

南宫君微微一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越是杰出的江湖男儿,越容易招来是非。想当年,我也曾率性而为,有多少次险些连命也丢了。你放心,我相信你绝不是凶手,而只是中了谢谨蜂的奸计。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必能在期限之内查清此事。”站起身来,将那对玉箫分别递还给萧雨飞和花溅泪,笑道:“看二位能拥有此等玉箫,必是精通音律。我有一个不请之请,想烦请二位为我合奏一曲长相思。此曲我一直最爱,只是一般优伶技艺平平,听来寡淡无奇,未若不听。二位若能成全,我还另有薄礼相赠。”

萧雨飞道:“恭敬不如从命。”龙箫先起,凤箫相随。由低而高,袅袅传出,徐徐填满了整个空间。如彩蝶相戏于百花丛中,又如风逐云去,相互渗透,了无痕迹。南宫君微闭着双眼,手指合着音韵轻敲桌面,听得如痴如醉。

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南宫君为何如此偏爱此曲,莫非心中也有一段隐秘情事?他夫人早逝,留下三儿一女。他却从不续弦,他心中,莫非一直放不下他那已死了十多年的夫人?

箫音渐渐低弱,犹如一串足音,正渐行渐远,终不可闻。南宫君睁开眼来,微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拍了拍手。一个锦衣仆人立刻从屏风后托着一个银盘走了过来。盘中是一叠银票,每张票面上都写着白银一万两。银票下面却堆放着十余件各色首饰。两人一怔,这不正是花溅泪昨早命可人卖掉的那些首饰么?

南宫君道:“这银票是我借给二位的,本是有借有还,但二位如此佳曲,岂有白听之理?这杭州城中的珠宝铺,多半是我南宫世家的产业。今早上,碧华轩的管事将这些首饰呈送于我,说是极上等的珍品。现在正好赠与二位,小小薄礼,虽不值什么,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萧雨飞明白,南宫君必已知道这批首饰是他们所售,故意找个理由还给他们。心中感激,却不便言谢,只朝南宫君躬身行了一礼,收了银票与首饰,辞别而去。

回到分舵,两人将五十万两银票装在一个小匣子中。二更刚过,两人携了小匣子,往那鬼宅而去。鬼宅中,荒凉依旧,阴森依旧。浓郁的夜色中,那生死门却大大敞开,那碧磷所书“生死门”三字若隐若现。勾魂使者早已在门内相候。身侧是一顶软轿,轿帘低垂。轿旁站着两个身形魁梧的轿夫。

花溅泪道:“五十万两银票我们已经带来。但我要先见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