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媚笑道:“公子怎的如此性急。且让贱妾侍候公子宽衣——”身子一软向萧雨飞身上靠来。萧雨飞退后几步,正色道:“且慢!”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你且不要过来。这里是黄金十两。你若能答应我三个条件,它就是你的了。”媚娘媚眼如丝:“什么条件?贱妾什么花样儿都会玩——”萧雨飞道:“第一,你不许靠近我;第二,你不许脱衣服;第三,你把梳妆盒拿来,教我怎么画眉。”

媚娘怔住,脸上的媚笑都已僵固:“公子你说什么?你到这良宵院来,难道竟是为了学画眉?”萧雨飞道:“正是。你什么都不要做,你只需教我如何画眉,我便给你黄金十两。”

媚娘收起满脸媚笑,将已松开的衣襟拉好,用奇怪地眼神看了他一眼,道:“看公子不象是说笑,也不象是有异癖之人,公子来学画眉莫不是为了一位姑娘?”萧雨飞笑道:“你真聪明。我看你这眉画得很好,你若能在半日之内教会我,让我画得和你一般好,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媚娘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道:“公子不用对贱妾这般客气。贱妾入行三年了,可说是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见过公子这样的客人。”当下收起了平素的妖媚,言语行动也不再有撩拨之意,拿出梳妆盒来,教萧雨飞画起眉来。萧雨飞见她此时比起刚才的媚态宛然如变了一个人,仔细瞧时,才发现媚娘虽浓妆艳抹,长得却是十分清秀,气质神态也不似一般烟花女子,心中暗道:“想来她本也是良家女儿,却不得已入了风尘。”

媚娘拿出柳炭眉笔,教萧雨飞画起眉来:“公子,这画眉可说是女子梳妆时极为要紧的一步,若画得好,可以平衡脸型,衬托眼神,——”她一一讲解明白,并对镜示范。萧雨飞原以为画眉是极简单之事,现在学起来才知道竟是如此复杂,只觉比学一套剑法还难。一直学了两个时辰,不知反复画了多少遍,才觉得稍稍熟练起来,笑道:“姑娘,在下有个冒昧之请,现在我虽在自己脸上画得熟了,只是不知替别人画起来如何,想借姑娘双眉试画一次,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媚娘一直在旁看着他,目中充满温柔感动之意,微笑道:“现在贱妾的身子都是公子的,何况一双眉毛?”又幽幽长叹了一声道:“唉,想不到世上竟有公子这般至情至性的痴人,也不知是哪位姑娘能有这般福气。我今日能让公子试眉,已是福分不浅。”她正待洗去脸上妆容,让萧雨飞试笔,忽听有人叩门,却是那鸨母,探头陪笑道:“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有位熟客非要媚娘去敬一杯酒——”

萧雨飞皱眉道:“事先我早有吩咐,叫你们半日之内不得来打扰我,你且下去,我再多付你一倍银子如何?”鸨母陪笑道:“请公子见谅,这位熟客来头不小,咱们得罪不起,媚娘只去敬上一杯酒就马上回来陪公子如何?”媚娘脸上早已换上了一脸媚笑,腻声道:“公子稍坐,贱妾很快就回来。”

萧雨飞无奈,只得由她。只见媚娘扭着腰身去了。谁知这一去就去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正等得不耐,只听门呀的一声响,媚娘又回来了。他注意到,她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似乎曾经哭过,脸上虽然带着笑,却笑得甚是勉强,诧道:“出什么事了?”

媚娘勉强一笑:“没什么,象贱妾这种人,时时受点委屈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将手中捧着的一壶热茶放在桌上,道:“适才的茶已凉了,贱妾为公子重新沏了一壶好茶来。”

萧雨飞见她眉尖轻蹙,微露戚容,不由顿生怜爱之心:“姑娘是何方人氏,为何会流落至此?如果姑娘不想再在这里,我愿为姑娘赎身,再找人送姑娘回家。”媚娘凄然一笑:“多谢公子美意。只是贱妾早已没有家了,我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哥。哥哥为了娶亲,亲手卖了我到这院里来,如今出去,贱妾还能往哪里去呢?倒不如在此栖身,平素还有数十个姐妹相伴。”

萧雨飞道:“姑娘若不愿也罢了。我平日从不涉足青楼,今番前来只是为了学这画眉之术,好日日为我的语儿画眉,多谢姑娘成全我。”

媚娘叹道:“那位语儿姑娘就是公子的心上人吧?她能有公子这般真心相待,贱妾真是羡慕!”她又长长叹息了一声,挽起长袖,洗去面上妆容,让萧雨飞试笔。萧雨飞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描画,只觉她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目光与她一对视,才发现她正深深地凝注着自己,目中慢慢泛起了泪光。他心觉有异,停下手来:“姑娘,你若不愿,我不画便是。”

媚娘笑了笑,神情复杂,柔声道:“贱妾怎会不愿?能与公子有此片刻肌肤相亲,已足慰平生。”见她提到“肌肤相亲”,萧雨飞不由面上一红。媚娘见他神情不自在,岔开话题道:“公子真是手巧,这眉已画得比贱妾还好了。”萧雨飞仔细看了,也觉画得十分传神,心情大悦:“多谢姑娘,在下告辞了。”

媚娘道:“慢!贱妾能与公子在此相会,也是缘份。公子此去,想来再无相见之日。临行请容贱妾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她将新沏的那壶热茶倒了一杯,双手捧与萧雨飞。也许是由于心中激动,她的双手竟在微微颤抖。

萧雨飞不忍拂她之意,双手接过,一饮而尽,道:“多谢姑娘。告辞!”刚下楼梯,只听楼上传来媚娘悲泣之声,暗思:“她为何会如此悲伤?莫不是她见我对语儿如此痴情,触景生情,感伤自己身世?”

想到自己画眉技成,萧雨飞心痒难耐,兴奋之中,竟是一夜未眠。次日一早便来到花溅泪房中,催她早起,好为她画眉。花溅泪见他如此心急,不由有此奇怪,当萧雨飞为她描出一双细长传神的柳叶眉时,更是诧异:“奇怪,不过一天时间,你怎么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萧雨飞细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得意非凡:“我萧雨飞是什么人?什么都一学便会,什么都难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