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天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喜欢他?”幻月宫主轻叹道:“那天,我不该去接他。”李啸天道:“傻孩子,就算你不去接他。他来到宫中,你们见面之后仍然会被彼此吸引,缘份这东西,强求不了,也回避不了,你越回避,感情越深。”

幻月宫主默然。这道理她很明白,只因她已回避过。她黯然道:“纵不回避又如何?一个垂死之人,岂敢奢谈情爱之事?何况我将接任幻月宫主,又岂能为一己之私而令冷香宫蒙羞?我纵不能为武林谋福,也至少不能为武林添乱。儿女私事,不谈也罢。”

李啸天心中一阵难过,猛地握住她的手道:“不,你不要这么悲观。你若修习了‘易筋经’与‘洗髓经’,你受损的五脏便会不治而愈。虽然这两本经书已失盗,但我们可以去找,只要你还有一天时间,也就还有一份希望。至于退亲的后果,爹已考虑过了,不管怎么说退亲之事都是私事,并非大是大非、大善大恶之事,天下人就算知道冷香宫弟子萧雨飞为了幻月宫主去向月家退亲,也不致于就对冷香宫心生叛逆之心,而且就算有什么波折,爹也自会处理。你倒底还年轻,把什么事都想得太复杂,爹还正当壮年,还能辅佐你干一番事业,你放心。”

幻月宫主道:“话虽如此,但,岂非害了月姊姊?”

李啸天道:“你们若结合,只会有一个人痛苦;可你若放弃了,便会有三个人痛苦。强扭的瓜不甜,纵然你师兄娶了月丽人,她也未必幸福。何况她二人从未见过面,彼此之间并无感情,早日退了亲她还可另觅佳偶。你放心,爹说什么也要成全你们!”

幻月宫主无言,只低头玩弄手巾,眼中露出娇羞之态。李啸天目中露出一丝笑意,道:“今天爹失手伤了你,你可得好好养养伤。这几天我就让他来陪你,等你伤好了,你们就出谷去吧!”幻月宫主一惊,抬起头来:“什么,你要让孩儿出谷去?”

“不错,”李啸天点点头:“你也该出去闯闯了,一年后,你将正式继位,不深谱世事,对江湖了如指掌怎么行?你们此出江湖有三件事要做,一是寻找经书,二是暗中查访聚雄会的情况,三是——我已备好两封书信,一封是给你萧师叔的,一封是给你月世叔的——”

幻月宫主扑在他怀里,流泪道:“爹,你真好。”

窗外一处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梅月娇正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眼中满含无可奈何的绝望与深深的怨恨,咬着牙,不甘心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不会幸福。”

几天时间弹指而过。清晨,轻烟般的薄雾浮起在梅谷里,林间传来画眉鸟的叫声。

冷香宫外,幻月宫主正和李啸天依依惜别。李啸天对萧雨飞道:“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若负她,我不会放过你。”萧雨飞道:“师伯放心,晚辈若负师妹,就教晚辈喝‘绝情酒’而死。”

可人、可心牵着马匹在一旁等候。幻月宫主与萧雨飞上了马,不停挥手道别。李啸天凝望着四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目中慢慢弥漫了泪雾。他在传书天下,要立女儿为宫主之时都没认真想过女儿已经长大了,可是现在,他知道,女儿确实已经长大了。李夫人慢慢来到他身后,柔声道:“啸天,我们回去吧!”李啸天应道:“好。咦,月娇呢?”李夫人道:“谁知这丫头又到哪儿去了!”李啸天微笑着拉过妻子的手,往回走去。

马啼声很慢,“得,得——”的响。萧雨飞与幻月宫主骑马并行,默默无语。这几日朝夕相处,彼此的心已靠得更近。如今,两人似更自由,却偏偏又都沉默。可人、可心甚是伶俐,自觉地远远落在了后面。

深春,桃李娇杏早已开遍山野,一路山景美不胜收。山路逐渐变窄,马儿只能单骑通过,萧雨飞行在前面,忽然轻轻跃起一个转身倒骑在马上。幻月宫主微笑道:“昔闻张果老倒骑仙驴,今观萧大公子倒骑白马。”萧雨飞嘻嘻一笑:“我只想做个护花使者,免得你被这蜂那蜂采走了。”

幻月宫主啐道:“我就知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转身倒骑,不再理会。自从在李啸天支持下得以与萧雨飞公然相处,她似又抛掉了烦忧,恢复了活泼,只是偶尔眼中会闪过不易察觉的郁色。过了一会儿,她偷偷往后瞧了一眼,不料马上竟已没了萧雨飞的踪迹,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高声唤道:“师兄——”

一条人影巨鸟般从林中掠出倒骑在马背上:“我在这儿呢!我瞧这林中的杜鹃花开得水灵,就去给你采了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