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天对梅月娇道:“阿娇,你也先回房去,爹明日再同你谈谈。”梅月娇一脸不悦之色,嘟着嘴下楼去了。

李啸天转身面对李夫人,平静地道:“如雪,我们谈谈好么?你我夫妻十九年了,我第一次觉得应该同你好好谈谈了。”李夫人流下泪来,大声说道:“谈?谈什么?谈秋儿还是你的那个她?”

李啸天一怔,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李夫人咬着嘴唇道:“啸天,我知道,尽管她死了十七年了,你还没有忘记她,你还是那么爱着她。你之所以对秋儿那么好,就是因为你把她当作了叶秋烟的化身!”

李啸天道:“一直把秋儿当作了秋烟化身的,不是我,是你!所以,我对她好你就嫉妒,你就怀恨在心。秋烟临死时把秋儿托付给我这个师兄,至今十七年了,秋儿年龄越大你越嫌恶,因为她越长越象秋烟是不是?”

李夫人失声痛哭道:“是,我一看见秋儿就会想起秋烟,心中就隐隐作痛,就忍不住厌恶她,但这能怪我么?啸天,你可知道我的痛苦?我们都已是十九年的夫妻了,叶秋烟也死了十七年了,你却还在怀念她,爱着她,连给孩子取名也在纪念她,‘思卿’、‘诗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啸天,天哥,你,你心里就没有我么?十九年了,我梅如雪还不能取代她叶秋烟在你心中的位置么?”

李啸天心中一阵酸楚,颓然坐在椅上,道:“不错,我的确还没忘记秋烟,我忘不了。但在十九年前,她明确拒绝了我之后,我就死了心了,娶你为妻,从此一心一意地做一个好丈夫。如雪,秋烟已死,对她的爱已成过去,她的不幸是我一生的缺憾,你就不能容忍我怀念一个不幸惨死的人?这些年来我对你决无二心还不能说明一切?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你,你竟是如此不信任我!”

李夫人一头扑在床上,嘶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忘不了她,又何必娶我?”李啸天默然无语,走过去,扶着她的肩,只觉心中十分沉重。过了半晌,道:“你既不相信我,我多说也是无益。”

李夫人拭泪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你若不是心中藏着秋烟,这些年来你为什么总是偏爱秋儿?你为什么要决定让她的女儿来继承幻月宫主之位,却让咱们的女儿受委屈?”

李啸天叹道:“你怎的如此不明事理?秋儿身世可怜,我如不多疼她一点又有谁来疼她?而之所以要立秋儿接掌幻月宫主之位,一来她本是上代宫主遗孤,二来你们梅氏姊妹就只生有月娇一个女儿,她长大后自然要接任梅花门掌门之位,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月娇生来刁蛮任性,心胸狭窄,做事又三心二意,缺乏耐心与恒心,他们三兄妹从小一起习武,我都是潜心传授,就只有月娇武功最差,武功低微已难胜任宫主之位,更何况她远不及秋儿宽厚仁爱,冷静坚韧?”

李夫人咬着嘴唇道:“对,月娇什么都没有秋儿好!在你心中,咱们的女儿永远比不上她的女儿。她是你心中最完美的女人,她死了,她的女儿仍是你心中最完美的女人。你心中根本就在遗憾,秋儿再好也不是她和你的女儿,却是她与月几明的私生女——”

她话还没说完,李啸天已怒不可遏,喝道:“住口,你在说些什么?谁是私生女?你——”他扬起右手一掌拍在屋中那厚重的梨木桌上,桌子顿时粉碎。袍袖一拂,转身大步出门而去。只听得他愤怒悲伤的笑声从门外传来,逐渐远去。李夫人悲从心来,掩面而泣。

黄昏,夕阳已西下。

萧雨飞伫立窗前,心事重重。整整一天,幻月宫主没有露面。自听了李夫人的话,他知道自己与幻月宫主之间的障碍已更难愈越。忽听外面传来许多少女的嘻笑声,忙伸手卷起珠帘。只见可人,可心领头,带着十数个少女正嬉笑着往“吟露园”而去,每人手中提着一篮五彩缤纷的鲜花,连忙远远地跟了上去。

一花女笑道:“今天的花儿多好,可人姐,你闻闻,好香。”可人道:“这些花都是咱们用药培植出的,当然特别香罗!”萧雨飞仔细一闻,果然花香中夹着淡淡的药香。可心道:“这些花儿再香也比不上宫主身上的那股香气。宫主天天洗药花浴,吃药花,药气花香都被融入她真气之中,只要稍一用力,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溢出,比什么都好闻。”众花女到了吟露园,径直上了一座假山,随即失了踪迹。

萧雨飞悄悄跟了过去,耳边还隐隐听到众花女的笑声,却就是不见人影。仔细查看了一下假山壁,往近地面的一处洞壁上轻轻踢了两下,洞壁往后退去,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石阶。他不及多想,纵身掠下石阶,入了秘道,却忘了关上洞口。萧雨飞在黑暗中循香前进,大约走了半盏茶时间,眼前光线越来越强,终于一个拐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一步跨出洞来,顿时已呆住—漫山遍野开满各种各样的野花,有高过人头的,有可没人腰的,也有伏地蔓延的,有大如盘的,也有小似钱的,万紫千红,娇艳无比,一眼望不到边,竟是一大片花海,美得醉人,美得让人忘记一切。

更令人心醉神驰的是,花中飞舞着无数缤纷的彩蝶,隐隐夹着女子的欢笑声与流水声。萧雨飞许久才回过神来,向花海深处走去。远远的,他望见了那些花女,不,那不是人间的佳丽,而是来自天上的仙子,她们衣袂纷飞,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花海,在一株巨大的黄桷树下形成一个小水潭,小水潭被一块块精致的小石头砌成了一个小水池,池中水清可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