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娇道:“三妹,听说萧师叔的公子已到宫三天了,你为何不带他来拜见母亲?”她意味深长地道:“听说,你还让他进了男人不得入内的吟露园,于夜半无人时在溢香亭同你相见?”由于带着面纱,瞧不清幻月宫主的表情,但她眼中神色分明一变,道:“二姐,你在监视小妹?”

“监视?”梅月娇笑道:“多难听的词,我怎么敢监视武林至尊的幻月宫主呢?只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幻月宫主变色道:“二姐这是什么意思?萧师兄初来乍到,误入了吟露园。小妹行得正,做得正,不怕任何人知晓,更不怕别人的妄加猜测。”

梅月娇道:“好一个行得正,做得正!不知三妹有什么事不能在大白天里正大光明地说,非要到夜半无人时在吟露园里同萧师弟说。何况,久闻萧师弟文武全才,品貌俱佳,乃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幻月宫主道:“二姐不相信小妹所言么?”梅月娇道:“我可没说不相信你,只不过有点弄不明白而已。你要是心中无鬼,你敢发誓说你们之间绝无私情么?”幻月宫主道:“有何不敢?”

梅月娇又道:“那你可敢发誓,说见了萧师弟以后你心中没有对他动情?而他心中也未曾对你有意?”幻月宫主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没来由发誓做什么?”

梅月娇道:“你不敢发誓是不是?你就算可骗过别人,难道还能骗过你自己的心?”李夫人道:“秋儿,平时娘的教诲你都全抛脑后了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即将接任幻月宫主,行事更应分外检点才是。你萧师兄已是订过亲的人,不管你们究竟有些什么,你岂可同他那般亲近?”

幻月宫主垂下头去,已无话可说。她原本少年老成,做事谨细,但这几日来的行事,的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李夫人又道:“你萧师兄已入宫三日,这三日来,你为何不领他来见我?”幻月宫主低声道:“萧师兄刚进梅谷就中了马铁蜂的寒血蜂毒,休养了三日,明日一早,孩儿就带他来向母亲请安。”

李夫人冷笑道:“马铁蜂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三流角色,竟敢在梅谷下毒劫人,是何等狂妄,你身为梅谷主人,竟会如此无用。”幻月宫主又作声不得。她岂敢解释那是自己一时兴起,与萧雨飞恶所剧所至?

李夫人看着她,眼中露出厌烦之色,冷冷地道:“你尽快将可情与这刺客两件事查清,禀报于我。而你萧师兄,我不允许你再同他单独相处。”幻月宫主身子一震,缓缓垂首道:“是,娘!”

楼顶上的萧雨飞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身子也是微微一震。李夫人又已发觉,沉声道:“什么人?”萧雨飞见行迹已露,正要下去,却又怕连累幻月宫主,正犹豫间,一只手搭上了他肩头。他一惊,右腕闪电般地便去刁那人手腕。那人淡淡一笑,松开了手,道:“飘儿,是我。”

云飘是萧雨飞的字,若非父辈至交不会叫他“飘儿”,萧雨飞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灰衣中年人正向自己温和地微笑,不由喜道:“大师伯!”

李啸天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长笑一声,大声道:“如雪,是我。”纵身跃入楼中。李夫人惊喜地道:“啸天!”幻月宫主与梅月娇同时叫道:“爹!”

李啸天看也未看李夫人一眼,径直走到幻月宫主面前,柔声道:“秋儿,你先回冷香小筑,爹有话要同你娘与二姐说。”无限爱怜地望着她柔弱的背影,长长叹息了一声。

李夫人气得浑身都已在发抖。她知道,他一定又由幻月宫主想到了谁!十七年前,那人求他收留她的孩子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也是这样无限爱怜地望着那个柔弱的背影,长长叹息了一声。而十七年后,这一幕又重演了。李夫人想到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却至今恋着另一个死了十七年的女人,心中又是难过又是伤心,又是酸苦,又是忌恨。

幻月宫主走下摘星楼,走进月光里。月光如水。

月光里,桃树下,有人在等她。然而,她却似没有看见,一转身从另一条小径走了,低着头,走得很慢很慢。桃树下的人没有出声,也没有追上去。只呆呆地立在树下,痴痴地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任缤纷的落花飞满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