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女一脸忧烦之色,重重放下一粒白子,忽然长长叹了口气。中年妇人道:“怎么,月娇,你有心事么?”

红衣少女缓缓道:“娘,我不明白,我虽然跟着你姓梅,但我必竟也是爹的亲生女儿,她为何总是偏向三妹?你不是告诉过我,三妹并非爹与你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位故人临死前托付给你们的孤儿么?爹为何反而偏爱她?这幻月宫主之位本该由我来继承才是。”

李夫人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道:“月娇,不许再提这件事了。梅花门乃只有女子才能作掌门,你姨母只有儿子,这梅花门门主之位早晚都是你的,所以从小我就让你侧重修习梅花门的武功,好让你将来把本门发扬光大;而你三妹从小专心修习你爹传下的冷香宫武功,若以武功而论,你不是你三妹的对手。幻月宫主要领袖武林,武功高强是先决条件。”

梅月娇冷笑道:“不,我偏要提,我就是不服气嘛!娘,你不用把气都憋在心里,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装得这么大度?爹凭什么让那小贱人继承宫主之位?爹的眼中只有那小贱人,根本就忘了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娘,你难道真就咽得下这口气?”

李夫人没有言语,却“啪”地一声放下一枚黑子,目中闪过一丝怨愤之色。梅月娇又道:“娘,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看着那小贱人在宫中颐指气使、在武林中唯我独尊不成?”

李夫人拈起一粒黑子轻敲着桌面,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放心,贾神医说过,她绝对活不过二十岁。最多再过两三年,她那天生的隐疾一发作——这宫主之位不就是你的了么?你就当先将这宫主之位借给她两年又有何妨?”

萧雨飞凭窗而立,沉思不语。月光清冷,闲照满庭落花。他的心情也如落花一般。

自知可情乃幻月宫主所扮之后,他就明白退亲之事已更难。将来必是谣言四起,江湖中人必会说他贪恋权势,背信弃义。这倒也罢了,但江湖中人必定还会说堂堂幻月宫主仗势欺人、夺人之夫,那叫她如何承受?何况那时矛头所指不仅她一人,而是整个冷香宫,他的父亲与她的父亲也绝不会容许。十八年来,他从未想过男女之事,活得是何等逍遥自在,没想到初出江湖竟会立刻遇上一段如此不可抗拒的情缘。现在,洒脱的他已被情网缠住,无法脱身。

“师兄!”幻月宫主轻轻来到他身后,低声道:“你已休养三日,毒伤已大好了。家父虽不在宫中,但我应先带你去拜见家母。”

两人默默地向“摘星楼”走去。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无话可说。此时无声胜有声。月光斜射下来,将二人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摘星楼在冷香宫的最后面,走了许久,方可遥望见楼内的烛光与窗纱上的人影。

忽听有人厉叱道:“什么人?”一条黑影从摘星楼顶跃起,在夜空中一闪而没。随即便见李夫人、梅月娇冲了出来,从阳台跃上了楼顶四处张望。萧雨飞正要追去,幻月宫主神情一变已拦住了他:“不必了,追不上了。师兄,对不起,你且先回去,改日再去见我母亲!”

萧雨飞怔道:“为何?”幻月宫主急促地道:“今日宫中有异动,我母亲必定正在气头上,你去了不太方便。”萧雨飞见她神情紧张,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去。

幻月宫主轻飘飘地掠上摘星楼顶,轻功之佳妙、姿势之曼美比李夫人还要胜三分,垂首道:“娘!”这时早已惊动宫中暗哨,不少人立时便追了过来,李夫人面罩寒霜,冷冷道:“这里没什么事了,各回各位!”转身对幻月宫主道:“秋儿,你跟我进楼来,娘有话要问你。”待李夫人与梅月娇下了楼,幻月宫主悄悄弯腰拾起一样东西才又跟去。待三人刚刚进入“摘星楼”,便有一条人影鬼魅般掠上了楼顶,伏在瓦上偷窥,正是去而复返的萧雨飞。

只见幻月宫主垂首道:“娘,孩儿失职,竟会让刺客来骚扰你。”李夫人沉着脸道:“这可见宫中防范之疏忽。”幻月宫主道:“今夜是可心与可思领班查夜,她二人心细如发,做事十分谨慎,想不到还会有刺客夜探冷香宫。”

李夫人道:“那就是有内奸。这人若非对冷香宫中机关阵法了如指掌,又怎能来去自如,径直摸到我的摘星楼来?”幻月宫主还未回答,一旁冷眼观看的梅月娇忽地插口道:“三妹,听说你的‘护梅使女’可情半月前失踪了是不是?”幻月宫主道:“二姐怀疑她?她并非失踪,而是小妹派她出宫办事去了。”

梅月娇笑道:“哦,是么?三妹对手下弟子倒真是体贴得很哪!冷香宫从建宫之日起就从未有人敢越雷池一步,没想到却在你手里开了先例。今晚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冷香宫声威扫地,三妹你脸上也不好看哪!”幻月宫主道:“二姐——今夜之事小妹确是难辞其咎,以后定会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