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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公子好好照照镜子吧!”余蔓没让裴烈的话有落地的机会,嘴角噙着讥诮的冷笑,一针见血地反击回去,“你再怎么恶心我哥也无济于事,就算没有我哥你在裴氏也排不上号,烂泥就是烂泥,扶你上墙头也得稀溜溜地掉下来。”

余蔓话说得狠,说得不留情面,她要得就是这个效果,论言辞裴烈不激烈用心不险恶吗?沉默不管用,要反击要狠狠地反击,而且师兄今天可是带了刀,她回击得晚一些师兄的刀可能就抡上去了。

她早看出来了,师兄没把裴烈的张牙舞爪放在眼里,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心思,上一次在街上裴烈拦路,师兄管她要刀她要是递了,裴烈少不了一顿打。

骂完裴烈,余蔓面色不虞地一甩手转向裘燃,眼含薄怒道:“你还要杵在那儿听他废话到什么时候?”

裘燃一愣,恍惚着反思出来自己到底是被裴烈的挑衅牵绊住了,拉长战线让祸事有机会引到师妹身上,实在不该,他应该把眼前的这些人当作空气带着师妹旁若无人的离开去赏花才是。

只见裘燃笑了笑,安抚地摸摸余蔓的肩膀,温柔地拉起余蔓的手不再看裴氏兄弟和韩芋等人一眼,重新拾起出游的初衷,让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离开是非圈,兄妹二人的心却都没有平静下来,各怀心思但八九不离十想得应该是同一件事,走到一出无人的花林河畔,余蔓席地而坐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怔怔地看裘燃往河里掷石子打水漂,默默半晌,终于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吐出一句——

“到底什么意思呀?要你卸甲归田才肯罢休吗?”

裴亮能在溪南势力中坐拥一席之地就绝不是个蠢的,裴烈一个庶子再能打,没裴亮的纵容也不敢登裘燃的鼻子上裘燃的脸,那么话说回来,裴亮是以为自己雄踞一方稳若磐石,先来无事攘外暂且不想打算先安内安心吗?

裘燃抿着嘴打完最后一枚石子收手,沉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在军中声望颇高,我手底下的将兵都是奔着我来而非裴氏,时间越久队伍越壮大,主公免不了会觉得卧榻之侧有猛虎安睡。”

他一切心知肚明,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想改变,他不想背弃兄弟们,也不想背弃主公,就只能这样僵持着,放任自流等着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天等着天意帮他抉择。

余蔓的思绪却和裘燃不在一个方向上,她还莫名的有些兴奋。

“三哥,既然你能一呼百应,当初为什么要跟着裴亮?”末了还小声加了一句,“为何不干脆自己起事?”

裘燃忆起往昔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苦笑着说:“我当初只是个刚出师的无名之辈,主公将我招入麾下,于我有知遇之恩。”

虽然他知道裴亮招揽他其中不无久负盛名的师父秦婴子,业已成名的大师兄申绍和二师兄吴辞的关系在其中,但裴亮确确实实给了他成长的机会,他才有了今天。

“至于独立大旗,哈,蔓儿,你看我们师兄弟五人谁不是学成文武艺货与一方豪雄。”

其他的心思想都没想过,师父也没交过。

想到师父,裘燃黯然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蔓儿,你说”

“什么?”见这个问题能让师兄迟疑,余蔓忍不住追问。

裘燃重重吐出一口气,“你说师父身前身后是不是都在责怪二师兄和我?”

小师弟当时还没出师,大师兄和四师弟都为帝王效命,而二师兄和他,一个投到了东南仙泽庄固旗下,一个入了溪南裴氏,师父一生忠心爱国,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赞同二师兄和他的做法吧。

这事余蔓不好说,以她对师父的体察和了解,说师父老人家对二师兄和三师兄的选择不责怪不在意那是违心话,她也不能直白的跟三师兄讲实话,但师父能做到不干涉不出口责备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慈父心态了。

“嗨,师父要是有意见就直说了,哪会跟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客气。”

“给谁卖命都不容易啊!”裘燃一仰双手向后撑着地面,望天道:“老四给皇帝卖命把命都搭进去了,还落了个罪加一等。”

他突然有些想不开,他们都在做什么呢,自身的价值实现了吗,实现了,但远远不够,可却有预感热血渐凉。

余蔓长了张嘴,却不好劝说什么,她怕自己一个冲动劝师兄放下纷扰与她回繁花谷隐居避世,万一师兄钻到死胡同里脑一热答应了呢?她倒是无所谓,甚至还会有一点欢喜,反正只要有人陪着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裘燃要是卸下盔甲回归山野总觉得是件人间憾事,余蔓倒不是对山野村夫有任何鄙视的意思,只是觉得她的师兄们应该活得轰轰烈烈而不是平淡无奇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