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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在家中辟了一小块地,尝试着种植,效果不错。”赵士祯指了指锅中所剩无几的甘薯,“这些还是由神机营出银钱买的,听徐举人言说,现今不独福建一地,浙江也开始耕作。只还少了些,所以时常买不到。”

朱常溆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里始终纠结着自己究竟是哪里见过,或是听过这甘薯的名儿。

赵士祯忽地想起一事来,“哦,徐举人自恢复官身后,便写了一封奏疏托下官交给陛下和殿下,前几日刚送来。只是今日不曾带在身上,明日再上呈于天子。”

“好。”朱常溆将最后一口甘薯咽下,意犹未尽。

午后小憩,朱常溆在树荫底下观摩着神机营兵士的训练。他有心想要多坐一会儿,但心里念着事儿,早已失了兴致,不得已便提前回宫去了。

入宫的时候还早,尚未至晚膳时分。朱常溆看过一回太子妃和小女儿,去了书房看书。他手里捧着一卷书,久久不曾翻页,心里依旧在嘟囔着那“甘薯”。

甘薯,徐光启。还有明日即将呈上来的奏疏……

朱常溆突然眼睛一亮,福至心灵。

《甘薯疏》!

手中的书卷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都没能引起兴奋的朱常溆的留意。

就说!怎会突然冒出个甘薯来。是了,前世的时候徐光启多次上疏,奏请朝廷推行甘薯,替代原本种植要求极高的稻麦。只彼时的自己忙乱于内之党争,外之努|尔哈赤,分不出心神来处理这事。

甘薯,甘薯,甘薯……

朱常溆心里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丝毫没留心周遭的事情。来问问题的朱由校抱着书卷,两只眼睛望着父亲在书房里来回打转,不多久便花了眼。

“父王是在做什么?甘薯是什么?”朱由校揉着眼睛,好奇地问。

“是好吃的!”朱常溆兴奋地将儿子一把抱起,激动地亲了亲他,“能活人命!”

朱由校的注意力被前半句话给夺走了,噘起嘴,“父王自个儿出宫去吃独食,都不带上我。校儿不高兴。”嘴巴嘟地都能挂油瓶儿了,“校儿也想吃。”

“马上,马上就有的吃了!”朱常溆的眼角不断泛出泪花来,“若是能推行至全国耕种,兴许再不用担心也有饿殍。”

朱由校这回认真地听了父亲的话,点了点头,“如果真有这般好,是要叫人去种来。前几日校儿随皇祖父去听日讲的时候,方翰林一直同我说民生疾苦,让我不要奢侈。”他骄傲地挺起胸脯,“校儿可乖了,都有认真听进心里去。”

“是,父王的校儿最乖,最懂事。”朱常溆重重地亲了下儿子,“母妃该叫我们去用晚膳了,校儿有没有偷着多吃点心?”

朱由校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特别认真严肃地小声道:“我不同母妃说父王在宫外吃独食的事,父王也不同母妃说我偷吃点心的事,好不好?”他举起手来,小拇指微微张开,“我们拉勾。”

“好,拉钩。”朱常溆好笑地学着儿子的模样,伸出手去同他拉了个勾,许下承诺。

第二日,赵士祯代为呈上来的奏疏是同前阁老朱赓的死讯一起送上来的。朱赓是因浙江贪墨案而受了牵连,不得不上疏辞官,固然可怜可惜,但朱翊钧和朱常溆都认为他并非不知其中关窍。

知道,却作壁上观,冷眼看着那些人将手越伸越长,最终酿成大祸。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罪。

礼部给朱赓的定的谥号很快就上呈给天子,朱翊钧批了个可,便把后头的事全部交由礼部官员去处理。

比起这些事,朱翊钧对儿子口中所说的甘薯更感兴趣。内阁诸位辅臣也特别在意,此事关系到了民生,乃是国之根本,不得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