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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溆面色凝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慈庆宫的一名小太监哭丧着脸跑过来,甚至推了门口挡人的太监。他一路跌跌撞撞跑进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殿下,太子妃叫这响声给惊动了,现下正要发动。”

朱翊钧起身的时候有些急了,眼前发黑,“速速命太医署的人去,还有产婆……中宫可去了?”

小太监带着哭音儿磕头,“娘娘已是在了。”他话音刚落,翊坤宫的太监跑了进来,“陛下、殿下,云和殿下因这震天之响受惊,现已是要生产了。”

朱翊钧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着,一桩又一桩的事接连而至。偏偏在这诸事扑面而来的时刻,他的脑子甚是清楚。

两个同时生产,而他的小梦就只有一个。

郑梦境此时在慈庆宫的产房外坐镇,面无表情,正好与她身边特特从宫外赶进来的胡家人相反。

不是她不替胡冬芸担心,也不是她心中只顾念着女儿。

身为后宫之主,天下之母,郑梦境便是心里再担心女儿,却也只能在慈庆宫里一直守到胡冬芸生产完毕为止。

位越高,责任越大。这个道理郑梦境心中再明白不过,所以现今的苦滋味,也只有默默咽下。

郑梦境咬了咬牙,让自己的心安定一些,转过头去宽慰边上担心不已的胡家人。“太子妃这不是头一回生产了,必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有过生产经验的妇人,第二回只要不遇上胎位不正,还是容易的。

这就正好又说到了郑梦境的心坎里去了。

虽然比胡冬芸的年纪长一些,可朱轩姝却是第一回生产,最最艰难的时候。熊廷弼不在她的身边,而郑梦境这个做母亲的,也无法陪在身边。

郑梦境强忍着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多想可以冲到翊坤宫,不顾一切地走到产房里头,握住女儿的手,安慰她、鼓励她。

偏偏老天爷似乎见她还不够难,驻守在翊坤宫的太医于此时差了人过来,报说云和公主胎位略有些不正,恐要难产。

一阵头晕目眩,郑梦境几乎要往后倒下去,她强撑着自己留住最后一丝清明,安排了身边的刘带金亲自过去看。在刘带金离开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哽咽道:“而今,我身边最信得过,也就是你了。”

刘带金什么也没说,福了身,当下提起裙裾就向翊坤宫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此时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姿容了。人命要紧。

胡冬芸的母亲一旁见了,用帕子拭着泪,心道,不愧是皇后,这要换做是自己,怕不得当下就舍了媳妇去见女儿。虽说媳妇肚子里怀的是自己个儿的宝贝金孙,可女儿那却是自己十月怀胎吃尽了苦头才生下来的。

郑梦境再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含泪坐在胡冬芸的产房门口,抖着音儿地安慰里头痛得嘶喊的胡冬芸。每一声痛呼落在她的耳边,都仿佛变成了朱轩姝的声音,撕扯着她的心。

方才的响声和摇晃,郑梦境也感受到了。她知道一定是京师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拿这等事去报给前面的男人们,她要凭自己一肩挑起来。

都人们进去了又出来,胡冬芸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又忽然响起一声。却是产婆的声音不断,一声赛过一声,越来越哑。

朱由校不肯坐下,抱着郑梦境的腿,小脸不断往产房的门口看去。皇祖母告诉他,母妃在生弟弟,亦或是妹妹。这是一件冒险的事,也许母妃同他的小弟弟、小妹妹会死,所以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进去打搅母妃。

小小的拳头在郑梦境的腿上不停地使力,郑梦境丝毫感受不到这点被压到的疼痛。偶尔回过神,她会垂头看着满脸担心的朱由校,低声同他说别害怕。

胡冬芸的母亲见了却是有些吃味,觉得外孙并不亲自己。可又觉着高兴,外孙能得中宫喜爱,这皇太孙是跑不了的。往后待皇太子登上了九五至尊,自家也能封个侯了。

日头渐渐西沉,过了夏时,暮色来得更快些。漫天的繁星在不断加深的夜空中越发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