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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元化点头,快步上前,谨慎地并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向边缘的一个妇人打听。回来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徐光启说明。

徐光启皱眉,努力挤进人群中,站在自家大门口。开口说话前,他先整了整被弄乱的衣冠,才道:“诸位,这般于我家门前,可是因织坊倒了?”

几个管事认出他来,顿时有些心虚,“不曾。”

“既不曾倒,那可有拖欠工钱?”徐光启的目光越来越冷。

“也……也不曾。”

人群开始慢慢往回退去,孙元化和张焘一起从后头挤到前边儿,站在先生的身后。

徐光启冷笑,“不曾关门,也不曾拖欠工钱。那你们这般聚众堵在我家门口,是想做什么?若是误了工,交不出货,赔给人家的银钱,你们打算出?”

有几个胆子小的掉头就跑了。

“到底是女流,头发长见识短,无事生非!”徐光启敛袖,“若再不散去做工,我便自去告官了。”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们同官府坑瀣一气,没个好的。”

“说得对!把我们的血汗钱换来!不给本月的工钱,我们绝不开工!”

刁民!“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徐光启咬牙,将捏紧的拳头藏在袖中,气得全身发抖。明明不占理的事,偏要用歪理说嘴。他算是真正明白满身是嘴,也无处说理了。

“好!”徐光启点头,“你们既要工钱,便给你们。”他扭头看着孙元化,“今日是初几?”

孙元化低眉顺眼地弯腰,“七月初十。”

徐光启连声道好,“且算你们十日的工钱。”众人正要反抗,又听他道,“领了工钱,明日起就不用来上工来。”

管事和织工们一愣。他们是想要了工钱,好给自己做保障,可一点都不想没了活计。光靠这十日的工钱,能做什么事儿?现在漳州城大小织坊关的不要太多,徐家的织坊虽还不是最大的,可工钱给的算是顶多的了。

于他们而言,本就是手停口停。这要是真领了钱,往后再寻不到活计,可怎么办?

徐光启自然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一点都不想给他们面子。现下这节骨眼,谁不难?担心自家,并无什么大错。可做人不能仅想着自己,也得为旁人考虑考了。

若织坊仅仅是让几个管事上门,与朱轩 和徐光启好声好气地说话,兴许这月钱给了也就给了。他们夫妻两个并非什么包藏祸心的恶人,虽然心知定会有人拿了工钱后,第二日就再不来上工,依旧还是会给了工钱以安人心。

但人家半分商量余地都没有,不给自家面子,那徐光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泥人且有三分脾气呢,真当他徐光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强硬不起来??

徐光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敲了敲门,何嬷嬷凑在门缝上往外看,见是徐光启,才小心翼翼地给开了门。“老爷回来了。”她声音极低,听起来怯生生的,“夫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哭呢,老爷快些去瞧瞧。”

徐光启心头一酸,却道:“且不忙去看她。”他吩咐道,“你去屋里取了凳子来,你们两个,去搬桌子。”转过身,看着还围在外头的织工,“把身上的银钱全都兑了,将签好的契全都拿来,报一个名字一个人来领钱。领完了,明日就不必再来了。”

管事和织工们傻了眼,他们并不曾想到徐光启真的说话算话,言出必行。这时候,再想反嘴,恐怕也来不及了。

有些织工自己本不想将事儿闹得这么僵,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硬生生给拉来的。现在见自己要因此丢了活计,将那些怂恿自己的人给恨到了骨子里。

徐光启却还没说完话。他立在门口,让算术较好,人又木讷的张焘坐下给钱,另吩咐了比较活络的孙元化。“初阳你去写些告示,在漳州城内贴着,就说凡是先前那些因织坊关张而无处可去的织工,尽可来我家织坊做活计。工钱一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