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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张复亨认为,编撰挑选出的程文,‘务要纯正典雅,明白畅通。’夏公谨亦认为,程文当具‘纯正博雅之体,优柔昌大之气。’”

这次朱常溆引用了张天复和夏言的话,来证明张以诚独到的写作风格,以及这种风格的重要性。

百官择选,最初是科举,继而是政绩。倘若一味求新求变,不以“明白畅通”为先,那所出政令,让绝大多数本就不识字的百姓如何能听懂?更遑论是教化。百姓连官府讲的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被教化,如何政令通行?

他望着若有所思的两位长辈,微微一笑,“不知叔父,冯先生,现在可还认为张以诚这状元,是不是名副其实?”

冯大儒忙问:“进士之序,乃殿试后才确定的,岂能以经义论之。”他迫不及待地想从朱常溆的口中听到更多的,关于这个年轻人心里的想法。

朱常溆垂目。“这次殿试,父皇出的题很是不好答。”他抬眉,扫过面前的二位老者,“不知换做二位先生,会如何回答。”

殿试是由朱翊钧自己出的题目。他这次问的,是个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明明自己也算是励精图治,可为何治下依旧纲纪败坏,法令废弛,“岂朕仁未溥欤,明或弊欤,当机而少断欤?”

究竟是自己不够仁怀广大,还是太过优柔寡断。

朱常溆没给两位告诉自己答案的机会,“宫中尚且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快走到门口了,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转头向两位复又施礼,“如若没有意外,明岁当会加开恩科。”

朱载 和冯大儒一震,旋即对视一眼。

朱常溆淡淡道:“父皇今岁殿试上的出题,已经很能看出些来了。还请义学馆的学子们努力。”

朱载 看了看自己的先生,草草告罪一声,出门去送朱常溆。回来的时候,见冯大儒捻须,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上前唤道:“先生?”

“不错。”冯大儒点了点头,“不错。”

朱载 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头雾水,究竟是哪里不错了?

冯大儒斜睨了一眼自己这个学生,操起手边的拐杖,朝他额上轻轻一敲。“说你那皇侄孙呢,蠢材。”

朱载 这才恍然大悟,笑道:“我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了。殿下向来勤勉,从来手不释卷。”

冯大儒支着拐杖起身,“岂止是手不释卷。装样子谁不会,他是都读到心里头去了。”他眺望着远方,正是朱常溆离开的那个方向,“能旁征博引,固然能耐。可光会耍嘴皮子,不过纸上谈兵。伯勤,你没发现吗?”

“他是通过时文,去考虑民生。”冯大儒微微一笑,“这才是根本。为官者,两张口,下为百姓撑腰,上为天子效力。手中一杆笔,述尽天下言呐。”

朱载 搀着老恩师,将这番话放在心里来回咀嚼着。

冯大儒挺直了腰板,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身轻松。

“伯勤,方才殿下的话,你已是听明白了吧?”冯大儒转头去看自己的学生,“明岁加开恩科,正好是义学馆的出头之日。殿下不会白跑这一趟,他为的本就是让义学馆的学生可以入朝为官,助他一臂之力。”

朱载 颔首,“学生知道。”

“他还漏题了呢。”冯大儒笑得特别贼,“可别传出去了,到时候叫人抹黑说成了舞弊,谁还说的清楚里头是怎么回事呢。”

朱载 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只要能过会试,那就起码是个三甲进士了。可名次最终确定,却是要经殿试这一关的。

简言之,一切都看朱翊钧的意思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