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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儒一叹,“你说说,你是为何上疏自请除爵的?”他向要说过话的朱载 伸出手,“你只心里想明白就好,不用告诉我。”他冲朱载 得意地笑道,“我还能不清楚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吗?”

朱载 垂下头,抿着嘴,遮去笑意。无论多少年过去,先生有时候还像个孩童一样。

冯大儒收了笑意,接着道:“伯勤,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你必须得想法子将这万民书递到天子跟前去。助天子一臂之力。”他的眼神极是精神,和面上挂着的浅笑很是不一样,“伯勤,天子为何推行除籍?大家都不是蠢的,能想到。否则诸番也不会蠢蠢欲动了。”

“先生说的是。”朱载 从恩师的手里重新接过万民书,“不知先生此番入京,是为着什么?”

冯大儒因上了年纪,久坐有些累,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一来,”他指了指朱载 ,“怕我这不肖学生想不明白,过来指点指点。这二嘛,”他清了清嗓子,“虽然没请我,但我还是想来瞧瞧,你这闻名遐迩的义学馆,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

“先生自陕西过来,一路辛劳了。”朱载 道,“本也想请先生过来授学的,唯恐路途艰险,叫先生受累。”

冯大儒眼睛一瞪,“累什么累?我辈纵览圣人之言,传圣人之意,能叫累?”

“不能。”

冯大儒这才满意地点头,“你起来吧,年纪也不小了,总跪着也不像个事儿。”他指了指身边的座儿,“来,我同你说说话。”

朱载 不敢辩驳,只得坐下,不过屁股挨着点边儿。“先生请讲。”

“唔,”老先生捋须,“你现在,还能在河南的宗亲里头说上话吗?”

朱载 想了想,“还能有几分把握吧。不过成不成,得看事,看人。”诸如先前向京官收贿的三藩,就绝对和他说不上话。

“你即刻给他们写信去,同他们晓以利害,让河南的宗亲上疏,要求天子严惩楚宗。”老爷子的眼里透着精光,“告诉他们,楚宗留下,对他们绝无好处。别尽想着都是一家子人,吃同一个锅里的饭,或者天高路远,同自己没关系。这里头关系可大着呢。”

“先生明示。”

冯大儒不高兴了,用手点了点朱载 ,“明示明示,你这猪脑子!自己个儿想想啊倒是!”见朱载 一副委屈的模样,心下不觉软了下来,“行吧,我就跟你说说。”

“先从你说起。”冯大儒道,“你说,这没了天家的面子,你这义学馆,还能办的起来?没了天家的支撑,你这义学馆一年的银子能有?伯勤,我知道现在现今许是有不少人抢着送钱给你,可这里头看的是谁的面子,你自己个儿心里当是有数。”

朱载 正色道:“这点学生心里明白。”

“明白?”冯大儒拿手戳着这个笨学生的额头,“你要是明白,早就给河南宗亲写信去了!”

朱载 又重新糊涂了起来。这……自己心里清楚能在京中立稳脚跟,靠的是天家,怎么又跟河南扯上干系了。

冯大儒呷摸了一下,“你而今靠的是圣上,理当为了天家着想。我问你,楚藩一除,于国于民,可有好处?”

“自然是有。”说起这个,朱载 是知道的,“于国,少了每年的岁禄支出,可以剩下一大笔的开支;于民,湖广为天下粮仓,田赋极重,则能减轻加诸于身的田赋,肩上的担子就能轻了许多。若是勤劳肯干,兴许一年下来比之过去还能攒下些来。”

冯大儒哼哼,“还不算太蠢。”又道,“那你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呀?”

“自然是支持的了。”朱载 失笑,“先生缘何有此一问?”

冯大儒开始有些不稀得看这个学生了,把头扭去一边。“吃着天家的,用着天家的,心里也不向着人家。我问你,天家现在想要除藩,可行,不可行?”

朱载 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依我看来,不甚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