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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贯,沈一贯。

郑梦境方要跨过门槛的脚突然一顿,收了收,一脚踩在门槛上。身侧的刘带金赶紧将跌倒在地的中宫扶起,“娘娘,可摔着没?”

郑梦境白着脸,摇摇头。她的嘴唇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来了,终于要来了。

未来将会是继癸巳京察后,最激烈的一次党争。

郑梦境深吸一口气,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一次补缺的当会是沈鲤。这一位,于朱翊钧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曾为东宫讲官。为人刚直,公私分明。

而反观沈一贯而今在朝中上跳下窜,不断与江浙一带的官员勾连。他们两人之间的冲突,是本质上的,是性格导致的。

郑梦境不知道现在沈鲤在朝中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只知道这位一定还活着 万历四十三年才过世。

“差人去同太子说一声儿,今日若是得了空,上我这里来一趟。”郑梦境咬着牙吩咐道,额头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方才那一跤,叫她崴了脚,钻心地疼。

刘带金迭声唤了人来,帮着自己一起将郑梦境扶上床,又自去叫太监请来太医给她诊治。

郑梦境从她手里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汗,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事情一定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坏,总有转圜的余地。现在的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儿子在帮着自己。他们知道以后将会发生什么,总有法子的,总能有应对之法渡过去的。

“娘娘,快歇歇。”刘带金抽掉隐囊,让郑梦境好躺下去。她细心地为中宫盖好锦被,让边上的都人好生照看着,自己去了一趟启祥宫找朱常溆。

今日天子必会因张大人之事而心烦意乱,万不能去叨扰。娘娘伤了脚的事,只能同小爷说说。

不曾想,去启祥宫后,吃了个闭门羹。朱翊钧拉着儿子关起门来在商量事。刘带金放不下翊坤宫的郑梦境,急得跺了跺脚,只能反复叮嘱朱常溆身边的太监,又转回去了。

田义带着赏赐,在张家呆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立刻回宫向天子禀报。“张大人而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不过尚有神智。”他抬眼看了看面色凝重的朱翊钧,“看这情形,怕是不能理事了。”

朱常溆抬起头,无声地长叹。果然,事情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无论自己和母亲怎么将事态拉离原本的轨迹,仿佛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牵连着往未来既定的滚滚红尘中去。

朱翊钧点头,将自己刚才和儿子商量好后拟定的手令交给田义,“你加了印后,送去内阁,让吏部速速递交继任阁臣的名单。”

“诺。”田义上前接过,心里揣测着,不知道新任阁臣究竟花落谁家。

朱翊钧在殿中来回踱步,忽地停了下来,问着儿子,“溆儿,你觉得沈鲤如何?”

朱常溆觉得自己的心已是停止了跳动,他听见自己回答说:“沈鲤乃父皇的先生,为人刚正,入阁很是合适。唯一可虑的是,其年岁已是不小了。”

既然非得要走这一步,那就走吧。也可趁此机会,将野望甚大的沈一贯逐出朝堂,还归于原本的清净。

朱翊钧搓着手,“不错,沈先生今岁已是六十七了。”不知自归德府到京城,这一路的舟车劳顿,还能不能吃得消。

沈鲤于万历十六年的时候就上疏致仕了,朱翊钧多次挽留,未能成功。回到归德府后,他致力于治理当地的黄河水灾,颇有成效。与直隶的关系也没断,一直和朱翊钧保持书信往来,不断对天子进行劝谏。

朱翊钧对这位先生是又爱又恨。既爱其刚正不阿,负责认真的品性,又有些恼怒他太过于执着其中。只希望现在沈先生赋闲在家时修身养性,别性子那么刚直了,入阁后能与众人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