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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骥被父亲夸得脸红,有些不知所措,只取了白纸来,提起笔,摆出一副大人模样,轻咳一声,“父亲,您说说课本同作业吧,我通记下来,回头就按照上头去看。”

徐光启没揭穿儿子,略一思索,报了一连串的书单,让儿子记下来。

朱轩 自书房门前离开,思索着自己该去趟外祖永年伯府。她听说皇叔父有意在京中建办义学馆,届时会请了大儒来授课,正是个好机会。徐骥独个儿在家里,也没伴儿,去了学里正好认识些人。

只是现今徐府除了日常的吃穿嚼用,再没旁的多余的钱,朱轩 只得指望外祖家还惦念着自己,莫要生分了,便是将这个脸豁出去,说动了他们才好。

朱轩 记得……永年伯有一块地一直闲着,正好就在医学馆的边上。若是外祖家不愿出钱,将这块闲置的宅地让出来也行。

朱载 要建造义学馆的事在京中兴起波澜,由郑家出面,率先慷慨解囊,捐了一万两银子,后头不少人跟风,也都多多少少捐了点,不过一旬功夫,竟有了几十万两的款子,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永年伯府自朱轩 上门后,一直没动静。永年伯下不了决心,便是有永年伯夫人在一旁吹枕头风都不管用。而今见大家都行动了,便咬咬牙,把那块地给让出来。地契还是永年伯夫人去送的,千叮咛万嘱咐,里头有徐夫人的功劳,让朱载 往后别忘了收徐骥入学。

朱载 全部一口应了,他还琢磨着去请那些大儒来。他在怀庆时,就好结交名流文士,现在这些昔年的人脉全都派上了用。

宫里的朱翊钧听说宫外有这一番动静,不免也关心了起来。不过朱载 近日为了筹建义学馆的事太忙,根本没空觐见,所以问的是朱常溆。

“这么多的银钱,你皇叔父可有说过交由谁去负责?”朱翊钧皱眉,“虽然皇叔本身算术就好,可还有许多旁的事等着去做,他一人哪里忙得过来?”

朱常溆轻笑,“这些事啊,父皇就别惦记了,皇叔父应当自有人选。”实际上他早就和朱载 私下举荐了自己的亲弟弟。朱常治能算是朱载 的学生,又有皇子的头衔,由他出面也能镇得住一些宵小之辈。

“你说……”朱翊钧想到了已经除籍的女儿,“徐家也有个儿子,也差不多是年纪该参加科举了吧?你说你皇姐……大姐姐会不会也存了心思让他入学?”

若是有这个念头,自己这个做父亲少不得舍了脸皮,去求一求皇叔。钱,私帑是没有,不过天子的脸面总比钱还值钱……吧?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听说大姐姐已经说动了永年伯府,永年伯府让出了一块地用来建造义学馆。”朱常溆望着父亲,“永年伯府在大姐姐除籍后依旧不忘,父皇看着,是不是到时候寻个由头给人升一升?”

岁禄肯定是不给的,宗亲除籍说到底,还是削藩,为的便是那点岁禄。外戚领不了什么官职,唯有虚衔是不论的。

朱翊钧笑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说。”他沉吟一番,“朕决定等明年孝端皇后祭日,下一道旨,让永年伯世袭三代,你以为如何?”

“可。”朱常溆点头。大明朝外戚的爵位很少有世袭的,到了如今的万历二十五年,也只一个武清伯,那还是占了已故的慈圣皇太后的光。

朱翊钧将手中批好的奏疏摆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皇叔打算请哪些大儒来?”

朱常溆扳着指头,“泰州学派,师承何心隐的李卓吾,说是要请来授心学。有韵文皇叔父说不打算请了,而今没有几个作诗文好的,通比不上七子。”

“李卓吾?李贽?”朱翊钧皱眉,“何心隐的学生?朕觉得此人不好。”

何心隐当年得罪了文忠公,被寻了由头下狱处死。李贽师从何心隐,比其师荒诞益甚,为世人所痛心,哀叹王公创心学不易,而今几个弟子都是不守礼法,猖狂地令人生厌。

朱翊钧对李贽的印象不好,并非因为何心隐之故,乃是李贽本身就太过放诞。四处讲学本为好事,可总说些惊世骇俗的话就不好了。李贽的名言,譬如说焚书坑儒的秦始皇“千古一帝”,又称女子为帝的武后“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是圣后。这些都是与时下风气完全大相径庭。

朱翊钧是支持广开言路,但并不希望李贽这样的人也来掺一脚。

朱常溆心中微动,“父皇觉得他不好,可儿臣觉得他再好不过。”

“哦?”朱翊钧挑眉,很是不以为然,“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