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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溆的那封奏疏虽然保存得当,但因时日久了,封面已经微微褪色。又因朱翊钧翻阅过多次,纸张的边缘也起了毛。他将这封奏疏递给王家屏,“虽然众位爱卿已经看过了,不过时日已久,兴许有些已经忘了,不妨再重新看看。”

王家屏接过奏疏,眉头微微蹙起。天子这态度并非是要否决了皇太子的奏疏,所以……这是要将宗亲除籍之事,正式提上来,让大家商讨商讨?

赵志皋本身就是赞成,在朱常溆提出之后,甚至私底下就细细想过章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只是写好的奏疏一直没递上来,今日倒是服下一颗定心丸。

奏疏在阁臣手里轮完一圈,又回到了朱翊钧的手中,他将奏疏合起,并不去看,上头写的每一个字,都是能倒背如流了。

“如何?”朱翊钧眼睛不眨地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五个人。他知道,同海禁一样,此事必定会有反对声。

陈于陛是东阁大学士,最边缘的那一个。他知道自己能入阁,是占了父祖的光,所以平日里都随大流,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次也不例外。他朝其他四位同僚看了看,拈了拈胡须,并不发话。

张位沉吟了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沈一贯点头,“臣附议。”

朱翊钧默了一下,朝他们扬了扬下巴,“两位卿家说来听听。”

“陛下可曾想过?一旦开了宗亲除籍的头,其余藩王心中会如何想?会不会再有当年藩王之乱?而今沿海一带不太平,播州之乱尚未平定,土吏对朝廷的心思未可知,北边的努|尔哈赤是否会与蒙古人联手南下,也是个不确定的事。”

张位的意思很明白,大明朝内外都不太平,陛下您还是省点事,别乱搅合。万一叫藩王心中不安,虽然他们手中已无兵权,可却坐拥大把银钱。钱能通鬼,短时间内砸下大笔银子招募兵卒是很有可能的。

这个可能性当日朱载 也对朱翊钧提过。朱翊钧后来也的确想过,不过他想的是对策,“朕的意思是,划一道线。奉国将军以下的,想要除籍,可以主动上疏,交由礼部处理除籍。其余的,一概不许。”

原本朱翊钧还想着,是不是再给藩王提一提岁禄,好安人心。可想一想现今的状况,觉得真要提了岁禄,越发入不敷出,也就作罢。

王家屏与赵志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这倒是个法子。有了这一道门槛,藩王暂时应当不会太过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

“陛下,藩王担心的……恐怕还是长久之事。在他们看来,今日朝廷开了这个口子,难保将来不会一再提高了门槛,最终强迫他们除藩。”沈□□,“依臣所见,此事还是暂且不动来得好,一旦又累差池,想要弥补可就难了。”

朱翊钧觉得有些牙酸。全都是成祖开的好头,纵观史册,王爷起兵清君侧的,只这么一位成功了的。所以也就不怪朝臣现在对本朝藩王提心吊胆的了。

这位旷古第一人,偏是自己的祖宗。还奈何不得。

可儿子提出的这一个建议,实在是叫他舍不得就此放弃。

朱翊钧眼珠子转了转,望着面前两位固执己见的阁臣,想着该如何说服他们。

第123章

就在朱翊钧为难之际,赵志皋突然发声,“若藩王能用重金募得兵士,莫非还能瞒过当地官府不成?一旦起事,必为官府瞒而不报,为虎作伥!”

众人闻言微愕,不约而同地望着赵志皋。这个从来都是老实木讷之人,今日倒是一语惊人。

朱翊钧心中大喜,“不错!重金招募兵士,必是瞒不过人耳目的。届时不仅问罪于宗亲,更要拿了官府问问明白。”

沈一贯忙道:“当地官员虽身兼督管宗亲之职,可实则为父母官,当以教化百姓,关心桑农之事为重。倘若一味将两只眼睛都盯着宗亲,岂非本末倒置?”

“再有,”张位补充道,“亦会有人买通卫所锦衣卫,到时候直接杀了官员,也是有的。陛下,为天下计,不可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