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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母亲却告诉她,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幻影,一场随时都可能会醒的梦。母亲可能在明日,不,也许就在今晚就会被新人所替代。而自己……父皇是不是也会在有新的可人的女儿之后就抛之脑后。

“可这与母亲你将自己折腾病了,又有什么干系呢。”朱轩姝艰难地开口道,“难道是为了病了,可以让父皇为你担心,不会留心旁的女子吗?”

郑梦境轻笑着摇头,“姝儿,你父皇心里有一根线。一根我不能碰,你也不能碰的线。你记住,以后出了宫,有再多的人求上门,让你向天子求情,你都不要答应。”

“他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哪里会管你死活呢。”郑梦境望着飘渺的月色,语气也随着这份朦胧的月色变得轻飘飘了起来,“没了你父皇对你的宠爱,你就什么都不是。一个公主的头衔顶不了什么用,大明朝多得是不受天子宠爱后落魄而死的公主。”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身为女子,便是步步惊心,细细经营。漏了哪一步,指不定就成了笑话。

宫外敲更的太监路过翊坤宫,梆梆地敲着。郑梦境滑进被子里,“睡吧,不早了。我今日发了一身的汗已是好些了,明儿你还要同我一道去慈宁宫给你皇祖母侍疾呢。”

朱轩姝跟着母亲一同钻进被窝里,脑子里还是混沌的。这种混沌令她无比地恐惧起来,忘记了一切的恐惧。

良久,还未合眼的郑梦境听见女儿从另一头飘来的声音,带着颤音,怕极了的模样,几乎要哭出来了。

“母妃,会不会你也有一日不喜我了?”

郑梦境转过身,将女儿冰凉的脚放在自己有些滚烫的胸口暖着。“我是傻了么?不喜欢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将你辛苦养成,就是为了不喜你?我的傻姑娘。”

暖意从脚尖慢慢延了上来,就是最凉的膝盖也暖和了起来。朱轩姝抱着被子的一角,把眼睛里那一点点的泪花给眨掉。

只要母妃还疼着自己,她就无所畏惧。

郑梦境摸了摸女儿的脚,觉得开始热了,便放开了。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坐起身来去看看朱轩姝的被角掖好了没有,恰好看见月光下女儿脸上的泪痕。

“哭的什么。”郑梦境叹道,“我同你说这个,可不是叫你无事自愁的。不过是给你提个醒。都要嫁人了,还整日同孩子似的懵懵懂懂不知事。到时候要吃亏的,你知道不知道?”

朱轩姝用手背将泪痕抹掉,“我知道。”她带着怯意地望着郑梦境,“母妃,我怕。”

“有什么可怕的。但凡有事,只管同母妃来说。便是母妃不在了,同你兄弟们说,也是一样的。”郑梦境笑了,“瞧治儿同你那亲热劲,要说你出事了他会袖手不理,我头一个不信。”

朱轩姝想起当日自己忧心会像皇姐那样嫁给一个老头子,朱常治说会安排好带着她一起逃婚,不由笑出声来。“也是。”

郑梦境替她将被子整理好,“睡吧,别再多想了。”

朱轩姝怪道:“还不是母妃不好,大晚上的说这一大通话,我哪里能不想。”她将噘起的嘴藏进被子底下,一双眼睛溜溜地望着母亲,“母妃,以后姝儿有什么事都能同你说吗?”她想了想,觉得话说的有些不对,补充道,“如果有小人同你说我坏话,你会听我解释吗?”

“会的。”郑梦境想起了寿宁,眼睛闪过水光,“一定会的。在母妃的心里,没有谁能比你们更值得信任了。”

朱轩姝得了母亲的保证,这才乖乖闭上眼睛睡去。

这下倒是郑梦境睡不着了,一遍一遍地想着前世的事。她听信了梁盈女的话,同寿宁生隙,直到死后母女俩也没能解开这个心结。

郑梦境的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心中喃喃道,寿宁,这一世我们母女俩还有没有这个缘分相见呢。

太医和过世的李时珍都说过,郑梦境的身子已是很难再怀上孩子了。便是怀上了,也难以保住,若一定要保,想要母子均安也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