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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彩凤突然狂笑了起来,“原来钧儿你竟是这般看为娘的!”

朱翊钧送给母亲的自鸣钟好似不再走了,李彩凤再没听见声响。她病了,病得很厉害。可向来孝顺的天子却并没有过来探望,就连恪守本分的皇后也没有来。唯有翊坤宫的皇贵妃,偶尔还会过来坐坐。

李彩凤觉得自己嘴唇干得起了皮,她想叫人来给自己端一杯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姐大概也同陛下一般想,觉得是哀家授意武清伯的吧。李彩凤闭上眼,扯动了一下嘴角。好端端的一个苦笑,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抽搐一般。

有了天子的催促,顺天府和刑部的速度飞快。几乎是几天内就查清了梃击案的来龙去脉。

这事儿还真和李太后、皇长子无关,甚至连武清伯本人都不知道。全是李诚钜一手操作的。

无他,盖因李诚钜不知打哪里听来了天子表弟要给自家父亲提爵位,以后就不是伯,而是侯了。

这样一来,李诚钜心里就不忿极了。往后等武清伯百年,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归了自己的大哥,而他怕是什么都分不到,也不会再有如今的招摇的好日子过了。他知道姑母李太后的心病便是皇长子没能成为太子,索性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现在的太子给杀了,到时候论资排辈,可不就轮着皇长子了吗?

等事成之后,自己再去往父亲、姑母跟前邀个功,挤下兄长成为下一任的武清侯,轻而易举的事!只可惜张差不顶用,不仅没能把太子给打杀了,就连自己也被生擒,多出后头许多事来。

李诚钜还没想好接下去怎么办,就被朱常溆和朱常洵兄弟给抓了个正着。到了顺天府,酷刑轮番上,李诚钜本就不是什么傲骨之人,烙铁烫得皮开肉绽后,自然什么都招了。

案子倒是结了,面上瞧着好似风平浪静,可私底下却不是这样。

朱常洛发现自己被孤立了。不仅宫人们不愿再往自己跟前凑,就连父皇、母后、兄弟们,乃至讲学的先生们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异样的。他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他并不认为未曾干涉其中的自己有错。

周遭的人越是这般对待朱常洛,他心里就越是委屈。夜深露重的时候,苦读的朱常洛顿觉没了味道。起先他以为,只要自己用功听学,事事争得第一,父皇就会将母妃给放出来。

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接着他以为,只要自己将皇太子给挤下来,成为新的太子,父皇就会网开一面,让他们母子相见。哪怕一面也好,他甚至都不求父皇能像疼爱自己的皇祖母说的那样,将母妃给放出来了。

可后来发现,皇太子的地位稳固得很,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拉下来。

直到现在,对梃击案毫无所知的自己受了牵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谁不知道皇长子与武清伯走的近呢?谁不知道皇长子一心想要做太子呢?谁不知道为着王嫔,皇长子不知求了天子多少次呢?

朱常洛终于清楚地明白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夺得父皇的目光,甚至一个微笑。幼年时,母妃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在父皇的心目中不被期待的存在。每每看到自己,父皇就好似看见了他的生母 那个被父皇厌弃的女子。

朱常洛望着窗外发呆。外间突然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黏黏的,在夜幕下很难被发现。可一旦当雨丝点在了窗外残留的紫薇花瓣上,一动一动的花瓣就将它们的存在昭然于人的目光之下。

虽然案情真相大白,李诚钜自己也承认此事悉数为自己一人所为,与慈圣太后、武清伯无关。但朱翊钧还是没有去看望病重的母亲。这种母子彻底决裂的情况传入了朝臣的耳中,上疏直谏朱翊钧不孝的有,认为李太后多年来偏心武清伯府的也有。

众说纷纭。

朱翊钧将那些指责自己的奏疏统统留中不发。他觉得自己放过武清伯一马,没给削爵,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李诚钜自然是斩首处死,还有一干参与其中的案犯,统统在同一日于午时问斩。但武清伯全府上下,却一根毫毛都没掉,只被勒令居家不出罢了。武清伯李文全同其夫人吴氏,在听说次子干下这等事后,立即就请来族长,将这个儿子从族中除名。

最为恼火的,不是王喜姐,也不是朱轩 ,而是皇太子朱常汐。慈庆宫里的东西全都被砸得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