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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溆带着今日上学的笔记,从文华阁出来后就信步走去了坤宁宫。

王喜姐刚从仁寿宫回来,脸上的妆容再浓重也盖不住她疲累的表情。

“是二皇子来了啊。”王喜姐强撑着快合上的眼皮,笑道,“辛苦你了,日日都过来给太子补课。”

朱常溆行礼道:“太子肩负大明社稷,是为储君。溆为臣,不可不为太子着想。”他直起身,笑了笑,“洵儿是我弟弟,太子也是我弟弟。做兄长的为弟弟着想,乃份内事。”

王喜姐点点头,让宫人带他去见朱常汐。望着朱常溆的背影,她叹道:“皇贵妃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啊。”

“娘娘何必如此想呢。”一直照顾王喜姐的都人道,“太子殿下总会明白过来的。”

王喜姐苦笑,“你还拿那逆子宽慰我什么呢。”她对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失望了。

起身走回内殿,撩起帐幔,王喜姐在榻边坐下。朱轩 刚服了药躺在床上休息。她伸手摸了摸女儿,若不是还有她在,自己怕是连一星半点的希望都没了。

本以为,有了嫡子,会比陈太后有些盼头。可如今看来,竟还不如缠绵病榻的仁圣太后。

王喜姐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脱了软鞋躺在女儿特意空出来的地方,与她一同睡去。她的双眉因为时常皱得紧紧的,即便展平了眉间,几道深深的皱纹也清晰可见。她比郑梦境本大不了几岁,但现在二人却好似在比着谁老得快一般。

守着屋门的太监见朱常溆过来,先行了礼,而后便将门锁打开。

朱常汐坐在桌前,听着门锁响动的声音,喉头动了动,心里有了一分希冀。他一直在等着父皇和母后可以松口将他从这个窄小的屋子里放出去。手上的伤早就好了,但无论哪个都好像将他遗忘了一般。

看到朱常溆从门口进来,朱常汐脸上的失望难以言表。父皇、母后还是没有原谅他。他抽了抽嘴角,权当自己笑了,“是二皇兄来了啊。”

朱常溆朝他行了一礼,“太子。”

朱常汐咬咬唇,到底被关着学乖了几分,“你我为兄弟,不必如此拘礼。”可到底没站起来避过,坐在那儿生受了兄长这一拜。

朱常溆正色反驳,“非也,太子这话错了。虽为兄弟,也是君臣。君臣之义为先,兄弟之情为后,若太子免了臣之礼,岂非有违天道人伦?”他收起严肃的表情,温和地浅笑道,“今日先生讲了《公羊传 宣公》,我已做了笔记,现就为太子讲讲。”

见桌上没有纸笔,朱常溆亲自走入里面,取来文房四宝,为朱常汐磨好墨。“太子,我们这就开始吧?”

朱常汐有些动容,“二皇兄,这些都是宫人做的事,你不必……”朱常溆摇摇头,将笔递给他,“宫人亦来自宫外的百姓之家。唐太宗有言:‘水可载舟,亦能覆舟’。无百姓耕田劳作,国库便无田赋之收。宽待优容,亦能显我们天家大度。不过区区小事,太子不足挂心。”

见朱常汐提笔,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朱常溆微微一笑,翻开笔记。“宣公六年,春。晋赵盾、卫孙免侵陈……”

朱常汐写得慢,朱常溆也不催他,一直站在他身边,等他写完后才继续念下去,时不时地还指出几个错字,让朱常汐改过来。

屋门被虚掩着,门外的宫人们垂首立着。

鸦雀无声。

朱翊钧拍了拍王喜姐,同她一起回转。等回到正殿后,朱翊钧道:“明日,就让太子去上学吧。坤宁宫到底不是皇太子该久居之所,溆儿也已长成,常往这里来也不像样。日后去慈庆宫,还是一样能给太子补课的。”

王喜姐点头,福身道:“是臣妾想的不周到。”朱翊钧抬起手,“你也足够忙的了。母后缠绵病榻,你为皇后需常去服侍,宫里人不多,母亲又有眼疾,全靠你了。偏 儿又伤了腿,你自己身子也不利索。太子的事,你莫要再操心了,就交给朕来办吧。”

“都听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