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坐上首辅,就无法推行。
李太后的要求并不高,她只要王锡爵能把朱常洛推上太子就行。而王锡爵能得到的回报,便是心里一直觊觎的首辅之位。作为一个曾在朱翊钧冲龄之年就临朝辅佐的太后,李彩凤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在朱翊钧还未老练起来前,用自己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捧王锡爵上去。
王锡爵犹豫过,他不像李彩凤那么笃定。倒不是在意外戚、后宫不得干政,而是觉得李彩凤已经退居幕后,早已不如当年对朝政那么了如指掌。但在看到一直被自己珍藏着,早就写好的那封《定国论一政体疏》,他终于心动了。
这封奏疏,王锡爵不知重写了多少次,每每放到纸都泛了黄,还是没能呈上去,摆在朱翊钧的面前。
在月余之后,王锡爵给了李彩凤一个想要答复,并且指使自己的同乡上疏,请立太子。
后面的事情,就如同李彩凤和王锡爵所料定的那般,朝中因册立国本而陷入了胶着之中。在往后,就看谁先绷得住了。
在嫡子刚出生的时候,李彩凤曾经犹豫过,是不是要将王恭妃和朱常洛作为弃子,转而与中宫、嫡子打好关系。但眼看着朱常汐越来越不争气,而武清伯府越来越显出颓势,李彩凤的心又痒痒了。
中宫、嫡子,天然带着礼法权威,有太|祖之训摆着,历朝各代的例子放着,不用李彩凤插手,朱常汐也会是太子。等朱翊钧一朝驾崩,自己两腿一伸,朱常汐即位后,武清伯府早就成了旁人脚下的垫脚石,如今所有的恩荣都会以各种借口被慢慢收回。
那段时候,李彩凤每天都想着这件事,嘴边起了一圈的燎泡,夜里常常被噩梦惊醒。她时时梦见自己的兄嫂被朱常汐从武清伯府赶出来,流落街头,而她的几个侄子侄女,也纷纷遭遇退婚。李家从无限恩宠的武清伯,又变回了昔年为了一口饭而忧心劳碌的泥瓦匠。
不能容忍,绝对不能忍!
李彩凤逐个想着内阁的五位大学士,最后的两名次辅忽略不计,目光放在了前三位。申时行已是官居最高,自己再也无法带给他什么了,并不会卖自己的帐。许国性子油滑,是个极会审时度势之人,在没有看清形势之前,断不会做出任何判断。唯有王锡爵,虽面上油滑,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骨子里还有几分文人的血性,还有一分与昔日状元申时行一较高下的心。
此人可堪一用。
果然,李彩凤以利相诱后,王锡爵挣扎再挣扎,还是应了。
送走王锡爵之后,李彩凤起身在佛龛前跪下。她闭上眼,默默地数着佛珠,念着《金刚经》。
佛龛上供着的是九莲菩萨,李彩凤自己的化身。
三日后,例行的朝会,朱翊钧破天荒地没去。他以头痛难忍的借口,逃了。
郑梦境一听这消息,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她想起前世,该不会……
思来想去,最后郑梦境还是决定先按捺下性子,等几天再说。
又过三日,朱翊钧还是没能上朝。这一次,他的借口是腿疾。
“十三年步行求雨,朕双腿落下病根,如今连日下雨,疼痛不堪。”
朝臣中已经有人开始觉得奇怪了。而这对郑梦境而言,是一个几乎能把她给砸晕的消息。
今日的开始,就是日后数十年的辍朝。
郑梦境又气又急,心里知道朱翊钧是不想面对朝上由两位皇子的国本相争,而心生倦意,但有一就有二,人的惰性一生,往后就再难回来了。
她亲自跑了一趟乾清宫,想见朱翊钧。
不过张宏将她给拦住了。“娘娘,陛下如今病着,不能见人。”他眼皮子一抬,“娘娘身子重,可万万莫要过了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