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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对冯保是有些厌烦了,但对方到底是跟着自己多年的老人。朱翊钧刚出生的时候,冯保就在朱翊钧的身旁服侍了,打小相处起来的感情。

郑梦境同朱翊钧咬耳朵,“奴家听说冯家新添了几个孩子,怕是大伴想着回去含饴弄孙。陛下何不就成人之美?到底服侍了这么多年,也叫人享享清福不是。”

朱翊钧点了下郑梦境的鼻尖,“什么含饴弄孙,尽胡扯。大伴哪来的孩子。”沉吟片刻后,却是应了,“大伴服侍朕多年,既然想回去,便回去吧。”

又令张诚去内库取了不少银钱,“大伴劳苦功高,这些赏赐你便留着傍身,往后在宫外过些清闲日子吧。”

“老奴谢赏。”冯保接了赏赐,退到殿外,并不问朱翊钧打算让谁来接自己的班。他还未完全交出权柄,殿内有徒子徒孙做自己的耳目,私心里有些想知道,翊坤宫这位会做什么打算。

朱翊钧将朱笔搁在一旁,像是自言自语,“大伴一走,这掌印太监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

张诚的耳朵竖的老高,朝另一侧的张鲸投去一眼。二人会意地彼此点点头,垂首立着。

郑梦境有了前世推荐史宾,反倒叫人遭贬谪的经历,这次便不说话,只专心磨墨。

朱翊钧见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便想逗逗她。将手覆上郑梦境正在磨墨的双手,牵过来包在掌心里。“小梦觉得叫谁来做?”

郑梦境噘嘴,“这等内廷大事,岂容奴家置喙。”却又道,“不过既然陛下问了,奴家便大着胆子说了。”

朱翊钧听她前头半句,心里还有些高兴,觉得郑梦境是个本分的,可后头这半句,就叫他脸色变了。

莫非司礼监果真有人与后宫妃嫔牵扯不清?

朱翊钧眯着眼,并不出声斥责。倘若真有这等事,他是绝不轻饶的。

郑梦境把朱翊钧的变化看在眼里,“奴家觉着吧,陛下不管选谁都是好的。只一条,万不能见哪个奴才好,就让哪个来做这大太监的位置。”

朱翊钧淡淡道:“哦?淑嫔何出此言?”

“俗话说忠言逆耳益于行,可见老说好听话的定不是个好的。”郑梦境一口胡诌,偏又振振有词,“得选那种老说陛下不爱听的,叫陛下烦着他的。冬日早上陛下起不来,苦口婆心叫陛下起来去上朝。陛下想建别苑,就一把鼻涕一把泪让陛下收回成命。”

朱翊钧心中早有意让张宏来补了冯保的空缺,此时听了郑梦境一本正经地说话,脑子一转,想象张宏做出此番举动,憋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故意板着脸问她:“那小梦总是同朕说些好听话,是不是也不是个好的?”

郑梦境绞着手,一脸不安,“那陛下是不是要把奴家这个坏人给关去天牢?”

这小女儿模样叫朱翊钧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天牢阴暗潮湿,小梦要是进去了定会坏了身子,朕哪里舍得。”他假模假样地严肃道,“此等恶人,朕只能勉为其难地收在身边看着,以天子威严镇压。免得放出去了危害旁人。”

拍了拍郑梦境的手,朱翊钧随意吩咐道:“拟旨,着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补司礼监掌印太监之位。”

张诚口中称“诺”,心里直把郑梦境给恨了个透顶。他可不就是郑梦境说的那种谄媚于上的人吗?

张诚方拟了旨,正欲给朱翊钧过目,一个小太监就匆匆忙忙跑进殿来。他打了个千,“陛下,景阳宫的恭妃娘娘发动了。”

郑梦境在朱翊钧的怀里身子一僵,王恭妃要生了。

朱翊钧以为郑梦境是难过自己还未生育,触景生情,哄着道:“小梦不怕,过些时日便有了。”他把人从怀里放下来,“随朕一道去景阳宫瞧瞧,沾沾喜气也好。”

郑梦境点点头,在朱翊钧的背后死死地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