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是听得这几个字心中大为震动,他转了转眼珠当即匍匐:“臣听过,只是......”

“巫蛊催产本宫只听本宫母亲曾提及过,彼时外祖另有爱妾生子,外祖母欲诞下子嗣以求保靠,奈何腹中骨肉不曾足月,她便请巫士以巫术催产占得先机生下母后,只是从那开始,外祖母再不能生育。”升平依旧目视远方,声音低低沉沉似即将来临的暗夜,压得人心也坠了下去。

同欢听得巫蛊术不由敛眉,将手中佛珠按了按,没有开口。

“据臣所知,巫术催产药是狼虎剂,一经服用必然会伤及自身。赌一次而断终生,实有些得不偿失。”沈如是坦然回答。

升平不动声色睨了沈如是:“即便连能够妙手回春的沈大人也不能保全吗?”

“臣,实难保全。”沈如是垂首叩首。

升平面色一沉,并不将他的劝说当真:“沈大人有几分把握?”

“一成不足。”沈如是屏息敛神,郑重回答。

“呵,又是一成。此次沈大人心中又暗藏了几分胜算?”升平对沈如是先前隐瞒代王杨侑存活一事言有他意。

沈如是提及此事并无赧然之色,人更是低下头郑重回答:“此事攸关皇嗣,臣,今日一分也不敢隐瞒元妃娘娘。”

升平陷入沉默,许久才发出一声轻笑:“看来,沈大人是是要本宫自己做个决断了。沈如是,本宫再问,本宫孕像如何?”

“肚圆且腰满,肌肤黯沉,行动不便,应是为男相。”沈如是昂首,捋了捋胡须,如实回答。

升平面色有些舒缓,再度问道:“那么皇后呢?”

“皇后娘娘,肚也圆润,只是腰间不见丰盈。肤色无恙,行动瞧上去还算便利。臣以为......”沈如是深深望了一眼升平,畏惧的缩了话尾。整整八月,他已将升平脾气秉性摸得清楚,子嗣对她来说莫大重要,一旦行差踏错,连日博取的信任必然崩塌。

升平目光幽深,加重语气再问:“如何?”

“臣不敢断言,恐有三成女相。”沈如是心一横,咬牙说出。

升平听得沈如是禀告虽有窃喜却也并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长孙无垢也是一举得男,太子之位非嫡长子莫属。她淡定从容一字一句道:“所以本宫必须催生赌一次天下。若能得长皇嗣便是胜,只怕你铁嘴道错天机......“

“其实,臣窃以为来日元妃娘娘还可再有身孕,并不必急于今日一时。”沈如是心中犹豫,目光垂低轻声相劝。

“本宫已无退路了,更何况沈大人不是说,本宫所怀是位皇嗣吗?“如果此次不能一举诞下太子,升平来日纵使再生多少子嗣也只能沦为他人脚下践踏的社稷基石,今时今日她之所以有资格与长孙氏生子较量,全因长孙无忌被调洞獠所骗得了空隙,一旦长孙无垢先得太子,长孙无忌很快就会回归朝堂,届时她怎么还能有生育其他子嗣的机会?

沈如是久在民间宫中行走,心思极为机敏,见升平如此在意心中已然明白,他当即再将话锋转回原地说道:“既是如此,臣愿与元妃娘娘放手一搏,愿元妃娘娘得子成后,永享尊荣。”

升平扬眉看看沈如是低垂的发髻,又侧目看看同欢。

同欢手捻佛珠叹了口气,缄默不语。至从那日她选择皈依佛门开始,昔日喜嬉闹的女子已日见沉默,无人无事时常手上一串御赐一百单八紫檀佛珠随着经文默转,并不擅语。

在重重挤压的窒息宫阙中,常有妃嫔终生礼佛膜拜,并非她们虔诚苦研佛法,只因眼前不见希望才会恳求来生轮回。升平不想自己如枯槁败枝静等风吹树断,也不想麻醉意念祈求来世安稳,今生就是今生,争罢朝夕结果总好过抑郁终老。

升平望着沈如是,露出一抹恍惚笑容:“此事已定成定局,本宫不会改变心意,沈大人,可以着手准备了。”

五月十九黄昏日落时,鸦鸣长空宁静安详。升平略感疲累,正准备倚在长榻上休憩,迎头看见同欢一身缁衣正匆匆赶至殿门,焦急进入内殿,立即回身吩咐所有宫人内侍退去。

升平见她脸色如此心中陡紧,几乎脱口而出:“可是昭阳宫那边先有了动静?”

同欢肃颜点头,小声回禀:“听那边所匿的内侍偷偷与奴婢禀告,酉时初刻守谨命长孙夫人匆匆进昭阳宫随侍,另请产媪嬷嬷入内照料。还有……”

“还有皇上也赶往昭阳宫?”思及可能,升平立即起身坐直。

同欢点头,低声回答:“是,皇上朝罢也去往昭阳宫了。”

显然,长孙无垢此刻命人邀皇上过宫正是为了提防有人趁生产之际出手加害她们母子,戒备之心昭然若揭。尽管升平明知李世民去昭阳宫探望理所应当,心中仍是略有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