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思及长孙无忌在立政殿逞强的一幕面色阴寒:“长孙无忌此次居然胆敢挟令逼朕差点废了你。”

升平淡淡笑了,对此并不以为然:“若是臣妾还有一位兄长在世,怕也是会如他一般为妹子殚心竭虑,罢了,臣妾今日本是生辰,眼下只想求皇上许臣妾一样恩荣。”

李世民贴住升平的额头郑重承诺:“说罢,朕愿意许阿鸾所有。”

“也不必所有。只是臣妾以后就住在漪波殿了。长孙无垢身处立政殿狭小偏窄,而臣妾居住的昭阳宫宽敞明亮,实在太过显眼,在朝堂上也是百官心中的诟病,皇上将长孙无垢移宫吧,昭阳宫随她去住。”

李世民小心翼翼握住升平纤细的手指贴在自己面颊,缄默无声,眼中分不清是恼怒朝堂多事还是憎恨长孙氏逼升平太甚。

升平轻柔一笑:“臣妾今时今日才知道,人生在世需为子孙积福纳德,臣妾尚且期盼不久后能为皇上再添一位子嗣。”

他以手指按住她惨白嘴唇,他怜惜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间:“此事因朕而起,朕愿为咱们的孩子祈福。只是漪波殿冬日阴冷,阿鸾身体虚弱不宜长住。”

升平轻轻摇头,对李世民的眷顾有些抗拒:“阴冷之所只需点燃炭火取暖即可,若为人忌恨又怎有良策能够逃脱?此处风景甚好,臣妾住定了。”她不再说了,双眼坚定的望着他。

李世民思量许久才低声道:“既然阿鸾坚持,朕也一同住在漪波殿,与你取暖。”

皇上下了一道近乎轰动朝堂的圣旨,愿与升平同住漪波殿。日后除上朝外不会离开漪波殿半步,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元妃休养。如此一来,元妃在后宫风行更胜,明明坠掉皇嗣,却得了皇上无限恩宠,也算是失以子得以幸了。

封狼居胥人北顾

升平因小产休养三个月之久,人沉沉疴疴的,做事总是恹恹没什么精神。李世民对此万分担忧,终日里逼她喝药调养,唯恐稍有不慎落下长久的病根。入冬以后,漪波殿外风雪路滑,更是明令禁止升平减少外出行动,所有内侍宫人也都因皇上的紧张而提心吊胆起来。

偶尔天空碧青日光充足,难得升平的人也似见好些。升平命同欢将侑儿带来在自己面前奔跑玩耍,此时此刻,失去子嗣的升平唯有看见孩童灿然笑颜才能平复心中因失去腹中骨肉的痛恸。

“姑母,你瞧,魏太傅给侑儿做了这个。”侑儿手握木匕欢快的向升平跑来,他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隙,脸蛋因气候寒冷冰得红扑扑的。

升平披上厚麾欣然笑笑,回首对同欢感慨:“可怜魏征总需哄着侑儿才能多学两个字。他这个太傅做的倒是万分辛苦。”

提及心上人同欢脸颊微红,下意识为魏征多说些好话:“魏大人为人细心,又耿直谏言,一个男人能待代王如同己出倒是难得。”

升平握住侑儿小手递过来的木匕首上下打量,只见短小匕首做工精细,匕尖锋唯恐伤及杨侑橼已经被磨钝,即便他在奔跑时跌倒也不会伤及自身。只是匕首上刻了两字,仔细瞧,竟是“隐锋”二字,升平不禁对魏征刻这两个字陷入沉思。侑儿见姑母面色异常凝重,略有些胆怯,呐呐:“姑母,是不是侑儿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姑母,为何姑母不高兴?”

侑儿小小稚龄已经学会察言观色,可见他平日里必定是在小心谨慎的生活。升平勉强扯出笑意抚摸他的稚嫩脸颊轮廓。杨侑尚在襁褓时,他眉目似极了萧氏,反倒是长大些后模样越来越像杨广,青白分明的双眼瞳若琥珀,嘴角,眉梢,嬉笑严肃皆与杨广一般无二。

升平不曾见过广哥哥年幼时模样,从升平能记事起杨广就已经是青涩少年,特别喜欢抱着刚刚会走路的升平四处游玩,不住呀呀逗弄。如今侑儿来弥补升平对广哥哥印象的空白,也更容易让她陷入过去记忆不能自拔,不由自主想许侑儿最好的事物来弥补父母缺失造成的遗憾。

“侑儿,太傅又教你什么?说给姑母听听。”升平被侑儿摇晃着手臂惊醒回身,立即绽了笑容慈爱点了他鼻尖。侑儿尤其怕痒,咯咯左右躲闪:“太傅说,若是姑母问起来就说,太傅只是教了侑儿做人的道理。”

升平深深蹩眉,没想到魏征居然如此善于揣摩人心,知她此时更担心什么。

是了。大唐庙堂后宫皆目视杨侑在内宫生长一事为眼中钉肉中刺,将前朝皇子养在今朝深宫实属养虎为患的荒唐举动,想必李世民已经挡去数次朝臣参禀发放侑儿去代国贫瘠之地的奏折。

但只要一日侑儿不走,朝堂上有心人便一日难安。魏征教会侑儿做人道理而非启蒙史书古典,显然他也在忌惮侑儿背后隐藏的身份。魏征更知升平此刻最希望侑儿韬光养晦,隐忍佯装木讷存活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