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一条荡涤天地的水路究竟通往哪里?她很想知晓。她更想知晓的是,那里是否能平静无波,安稳生死。

升平有些倦了,二十余年生长于此囚宫,心疲神厌。

或许,她该寻个机会,离开。

惋逝流年烟花烫

升平确实有些累了,倚住远亭阑干微微闭目,感受烈烈狂风席卷自己周身所有的温暖,整个人已渐渐冰冻僵硬。

银光粼粼水道已经逐渐暗去,夕阳落尽万丈余晖,只剩下水面上陆离的一道光芒射出诡异斑斓,直至被水湮灭。

缺少光暖的照拂,脸颊有些冰冷。升平缓缓睁开双眼,落寞的收拢身上飞卷而起的披帛长裙。不管她是否向往宫外的平静生活,都必须先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不料此时远远有数名内侍窸窸窣窣跑来,分别沿河道两侧逐级排列站立,他们与对岸的人面面相对,随后躬身跪倒双手拍掌,似在发与对岸讯号。

升平怔忪间,又见远处急速驰来一艘快舟,快舟飞速奔至河面正中,摇曳在这里停住,舟上有名皂衣内侍向河岸两边高举双臂宛若标示,口中一声尖锐呼啸,两岸内侍闻声立即起身呼啸随声。

升平心头提起一口气,察觉身后有人已悄然覆近,不等她回头,双眼已被身后人的宽厚手掌捂住,耳畔忽有人温热贴附,激起她僵直脊背的阵阵战栗:“朕送阿鸾一样有趣的东西。”

熟稔的气息拂在她的脸颊,融化先前冰冷,缓缓暖进心头。

李世民双掌缓缓由升平面颊前落下,将她腰肢扶住,视线豁然开朗的升平发现两岸骤然亮起五色华美的彩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正中一条夜间水道起伏着夜色魅影犹如暗色丝带随风荡漾,水道中夹杂无数小小芙蓉灯盏,烛火随水波摇晃,光影浮掠,眼前美景有着说不出的盛世华美,近乎奢靡。

他贴近她的脸颊,轻声询问:“喜欢吗?”

升平怔怔,双眼有些温热水意涌出,许久后她才恋恋不舍的颌首:“喜欢。”

河畔落叶纷纷被风吹散飘坠两岸尽头,间或有两瓣残花拂在升平发间也被李世民小心翼翼摘去,他见她如此不舍,欣然微笑:“后面还有。”

河面正中那名做为标示的内侍突然间正举双臂在空中清脆击掌,几乎于此同时天空乍响闷闷两声,硕大绚烂的光朵立即绽放两人面前,夜空被燃出诡滟的赤红,为其铺就背景,金朵赤幕锦色华彩惊艳升平的双眼,她昂首,羸弱身影镀上明亮光彩。眩目,夺魄。

光朵只能短暂停留在半空,来不及抓住已经转瞬即逝,璀璨凋谢惹得升平呼吸□,心中不免浮起一丝伤感,李世民察觉升平失落搂紧双臂,身子卷住她低低安抚:“还有。”

接下来,一道道琉璃璀璨般的焰火从河道两岸迸发,漫漫连绵至远方不见尾,似两道火龙将此条通往宫外水道照耀个剔透,眩色光彩映照绽放烟火的内侍面颊竟也是喜乐的,想必如此绮丽的盛火他们也不曾见过。

盛绽,绚美,随即烟火渐渐淡去,继而周边万籁俱静,整个水面恢复一片黑暗,河道消失在视线尽头再寻不到痕迹。

升平紧张的回望那个暗黑夜色笼罩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容颜,唯能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定定望向自己,含着无限宠溺。

李世民将升平面颊轻抚,以食指比在自己的唇间,低低嘘声:“还有。”

忽地一声锐响震响水道两边,略大河间摇荡的芙蓉灯盏由河岸两侧冉冉升起,它们缓缓将夜空点亮成暧昧颜色。灯盏越高,光彩越浓,升平笑容越盛,她仰望满天灯火霞染双颊,恍如掌握夜色的魅人仙子流连不想离开尘世。

李世民痴痴静望着她,唇边始终停留煦暖微笑。烽火戏诸侯是为了褒姒粲然一笑,他始终不懂。今日方知这般纯净笑意原本比世间万物都还要珍贵,令人铭记于心永生难忘。

内侍放毕焰火,潜入茫茫夜色悄然退去,只留下盛世光彩笼住的一双人影。

李世民环住升平身子,低下头去,以额头靠住她的:“朕怕阿鸾就此离开,不知凭借这份事物能不能留你下来。”

升平抬头望着眼前的人,眼底蕴含太多复杂情愫:“皇上不会不知道,去或留,由不了臣妾。”

李世民目光坚毅,郑重许诺,“你也知道,朝堂由不来你我,朕只能许诺你日后再不必承礼长孙氏。”

“得此允诺,臣妾该谢皇上隆恩吗?”升平无奈笑笑。

李世民蹩眉握紧升平双手:“再信朕一次。朕答应再不违背你的心意。”

升平望住李世民的双眼,似想直入他的心中。李世民对升平质疑的目光坦承迎视,不曾闪避。